古時宗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蕭業是撿來的,但名字入了宗冊,也算是蕭家人了,蕭松的眼神柔和了些,問道:“你可是有意科舉?”
蕭業拱手道:“還有十日便是春闈,侄孫斗膽請叔公成全!”
蕭松道:“我們家的情況想必你也清楚,雖然朝廷沒有明令不許子侄輩參加科舉,可三十年來,無一能中,所為是何?無非是府縣有意打壓罷了,你縱有滔天之才,又如之奈何?”
蕭業不急不忙道:“侄孫聽聞,新任縣令張柬之大人不畏豪強,為人剛直,忌惡如仇,愛惜人才,倘若連他都隨波逐流,敵視我蕭家,那侄孫無話可說。”
蕭松神色變幻,那昏花的老眼緊緊盯著蕭業,他明白蕭業的意思,如果中了,走上科舉之路,族里出了個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對于改善家族處境有很大作用,同時也是以功名保護杜氏母女,誰要娶杜氏,都要得到他的首肯,顯然,老五徹底沒了希望。
相對于自己幼子的幸福,蕭松還是擰得清輕重的,既然蕭業有信心,不妨給他一次機會,中不了,讓老五娶了杜氏,諒他也無話可說。
于是道:“你隨我來。”
蕭業看向了杜氏母女。
“一起來罷!”
蕭松心知蕭業的顧忌,揮了揮手。
杜氏心知自己不必被逼著嫁給老五了,感激的看了蕭業一眼,牽著巧娘跟在后面走。
回到蕭松的家里,摒退了下人,蕭松問道:“你既有意科舉,那老夫就考一考你。”
蕭松是三甲同進士出身,能當上中書舍人不完全是依靠蕭淑妃受寵,也有自己的實力,蕭業不敢怠慢,肅容道:“請叔公指教。”
童生試只取四書,也就是論語、中庸、孟子與大學,蕭松沉吟片刻,便道:“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何解?”
從字面上看,這話的意思非常淺顯,但是結合蕭家三十年來的遭遇,可看出蕭松滿懷怨望,僅因一個妃子失寵,蕭家就被流放三十年,皇帝的仁愛何在?皇帝不仁,人臣又如何尊敬皇帝?
這話妥妥大不敬,傳出去,不死也要扒層皮。
蕭松以此為題,正是告誡蕭業不要把科舉想的太美好,朝廷掌權的那位女主心眼小,未必肯寬恕蕭家。
蕭業負手在屋里踱了幾圈,才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這話出自于論語為政篇,表面上看,是勸諫君主以道德治理百姓,可是聯系到皇帝垂垂病矣,太子又長期居于皇后的雌威之下,難成大器,怕是太子即了位,仍是由太后掌權。
女主當國,必然議論紛紛,首要便是推行仁政,大赦天下,讓民眾感受到朝廷的仁德,以安天下人之心,蕭淑妃作為武后曾經的敵人,還有什么比赦免蕭淑妃的族人更能顯示出自己的寬宏大度呢?
想到這,蕭松激動起來,越看蕭業越滿意,連連點頭。
祖孫倆對于正事誰都沒提半句,引用論語的一問一答,已闡明了天下局勢,也解了心中擔憂,有麒麟兒如此,何愁不中?
儼然間,蕭業在蕭松眼里,已成了振興蕭家的希望,當然,沒考之前都是紙上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