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此言出于程頤,但如果嚴格聯系上下文,仔細思考,會發現,此處的節,并不指婦女的貞潔,而是氣節,這與孟子的舍生取義說又有多大的區別?
不過把話說回來,理學經義因其普世性,確實容易歪曲,這是需要警惕的地方,要想防患于未然,只有一個辦法,把理學的解釋權牢牢把握在手里。
有了對策,蕭業精神一振,步伐都透出幾分輕松。
“蕭大人!”
突然街邊有人召喚。
蕭業轉頭一看,姚崇與周謹正面帶微笑看著自己。
以他地級二品的才氣,一眼就看出,姚崇的笑容中,帶有一絲陰晦的意味,而周謹,則是竭力掩藏著妒忌。
‘姚崇?’
蕭業眼神微縮,他和周謹勉強算是同科,作為建康知名的大才子,周謹妒忌自己很好理解,但與姚崇只在赴京趕考時,有過一面之緣,之后再無交往,今日明顯是沖著自己而來,難道有所圖?
聯想到姚崇于皇帝李旦麾下效力,蕭業留了幾分心眼,遂快步而去,拱手呵呵笑道:“原來是姚兄與周兄,失敬了!”
“蕭兄客氣啦!”
姚崇也順勢改了口,擺擺手道:“今日落值,偶遇慎之(周謹表字)賢弟,漸漸談到了蕭兄,蕭兄所為,連我等也甚為汗顏吶,不想又偶遇了蕭兄,可謂天作之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不如尋一清雅之處,由姚某做東,與蕭兄徹底長談一番,豈不美哉?”
蕭業嘴角略微一撇,什么偶遇,他敢肯定,姚崇是沖著自己來的,叫上周謹,也是因為共科的緣故,好說話。
不過他倒是想弄清姚崇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于是道:“既是姚兄有請,蕭某哪敢推辭,請!”
“哈哈,蕭兄爽快!”
姚崇哈哈一笑,親熱的挽起蕭業,與周謹一起向城外走去。
因坊市制度,洛陽城外,沿洛水兩岸,越發的繁華,傍晚華燈初上,人潮如織,各家酒肆青樓賣力呦喝,姑娘們也倚門弄姿,紅袖招招。
雖然蕭業見慣了美女,卻也頗覺別有一番風情。
三人一路行走,一路說笑,文人之間,哪怕再是勾心斗角,都永遠有著說不完的話題。
不覺中,姚崇把蕭業周謹帶到了一處背街的小巷,指著一處院門哈哈笑道:“蕭兄莫嫌寒磣,此處雖不起眼,卻是別有洞天吶,尤其是叫化雞、珍珠豆腐等佳肴,尋常人更是難以品嘗。”
蕭業一看,門外并無店名,只在左右各掛著個紅燈籠,有數了,不就是唐代的私房菜館么?
“姚兄這么說,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兩位,請!”
蕭業伸手示意。
姚崇微微一笑,率先踏入。
“喲,姚公子周公子來啦!”
一名年約三十左右的婦人熱情的迎了出來,體態豐嬈,面容艷美,身披牡丹繡花大袖衫,淺黃碎花裹胸緊緊勾勒著軀體,那宏偉巍峨,隨著步伐搖曳生顫,人未至,已滿院芬芳。
周謹移不開眼了。
就連蕭業,也不由暗贊這婦人的風采!
那婦人眸中含著笑,略微一掃,訝道:“這位公子倒是面生的緊呢。”
“九娘啊九娘,你可要自罰三杯啊,以往每逢宴客,你必彈唱蕭狀元與慎之賢弟的曲目,慎之你常見,卻一直憾于無緣得見蕭狀元,今日本官和慎之給你把人領來了,你可得好好招待才是!”
姚崇微微一笑,把蕭業介紹過去。
周謹也是暗暗點頭。
當年他在江東,亦是小有薄名,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蕭業能一竄成名,他很不服氣,并不認為自己的才學遜于蕭業,只是運氣稍欠罷了,而今日,姚崇當著九娘的面,把他與蕭業并稱,讓他心里很舒服。
蕭業卻是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姚崇。
其實從地球歷史來看,姚崇確是一代名相,但是名臣名相與人品不掛勾,不能因為他在政治上的成就,就把他歸為品德高尚的那一類。
事實上品德高尚的人,是玩不了政治的。
姚崇的特點,在于能因時趁勢,順勢而為。
這種人,是典型的清流,行事只論目地,不擇手段,天下無不可犧牲之人,于國有益,于私,極難對付。
蕭業不相信姚崇是單純的示好,無事獻殷勤,還非奸即盜呢,他對姚崇的用意越發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