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身上有種與時代格格不入的較真和執拗,其他事他都不太關心,反正天塌下來有駱聞舟頂著,但案子上,只要有一點疑點,他都要死追到底——別管是不是他負責的。
駱聞舟:“死者被人從后面打暈,如果真是搶劫,犯不上再回來把人勒死,私人恩怨的可能性很大,王洪亮的基本判斷沒錯——你有什么問題?”
尸體已經被裝進裹尸袋,被法醫抬走了,陶然輕聲說:“是鞋——這里沒人打掃,一不留神就會踩一腳泥,但是我剛才扒開裹尸袋看了一眼尸體,那孩子的鞋很干凈。”
駱聞舟輕輕一挑眉。
“當然,也可能是死者住在附近,對環境比較熟悉。”陶然說,“但我還是覺得分局那小眼鏡說得對,不能排除這里不是第一現場的可能性。另外貼在死者頭上的那張紙也很奇怪,聞舟,萬一這事沒那么簡單,我怕王局急著草草蓋過去,不肯好好查。”
“這還用怕嗎,”駱聞舟嘆了口氣,“他明擺著就是想草草蓋過去。”
只要有個大體的懷疑對象,王洪亮立刻就可以蓋公章對外發聲明,說這是一起疑似因為私人恩怨引起的案件,不是什么網上危言聳聽的“扼喉殺手”,沒有噱頭,過不了幾天人們就無聊地忘了,等風頭一過,他們又可以說“花市區分局為我市成功舉辦某某盛會做出了突出貢獻”。
至于案子,找幾個跑腿的小刑警慢慢查,查出來就抓,查不出來壓著,壓來壓去,弄不好最后要不了了之。
王洪亮辦事就是這個風格,要不然張局也不會專門整他。
陶然說:“不管因為什么,一個孩子大老遠到咱們這來,客死異鄉,咱們得給人家一個交代。”
駱聞舟一偏頭,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兩秒。
陶然趕緊又補充了一句:“我就是不放心跟去看看,保證不節外生枝。”
駱聞舟一笑:“反正這么多年你節外生出來的枝都是我兜著,也沒見你以身相許。”
陶然不以為意,笑罵了一句:“去你的。”
他說完抬腿要走,駱聞舟卻叫住了他:“等等,早晨給你送花的是費渡吧?”
陶然不怎么在意地說:“除了他還能有誰?”
駱聞舟雙手插在兜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尖,好像低頭找了找話頭:“我要是跟你說‘離那小子遠點’,是不是有點狗拿耗子?”
“不是吧,你還當真了?”陶然笑了,“他總這樣,鬧著玩的。別說我不彎,就算我彎成個球……”
駱聞舟輕輕地打斷他:“你要是彎,還輪得到那小崽子獻殷勤?”
陶然一愣,然而還不等他從這句話里品出點什么滋味來,駱聞舟就又說:“我不是說他花天酒地,也不是說他不著調……不是那種層次的。費渡給我的感覺一直不太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陶然點點頭,他清瘦文弱,看著實在太好欺負,因此上班總是穿制服,上午的陽光穿過矮墻和苔蘚,輕描淡寫地給他鑲了個邊,“這七年我一直看著他,費渡是個好孩子,你不需要太防備他——雖說現在確實有點矯枉過正、活潑過頭了。”
駱聞舟沒吭聲。
陶然話音一轉:“再說也不知道是誰,想給人送點東西都不好意思留名,那會煞費苦心從國外弄回一臺游戲機,還讓我……”
“滾,”駱聞舟面無表情地打斷他,“干你的活去,哪那么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