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先生是昨天預約過的嗎?”接待員一邊翻看記錄,一邊偷偷打量著養眼的客人。
這家療養院依山傍海,有堪稱藝術感的花園,雖然是醫療機構,但接待大廳里絕對聞不到一點醫院的藥味和病人的臭氣,四下窗明幾凈,美貌的接待員輕聲細語,旁邊放著舒緩的海潮聲和鋼琴曲。
乍一看,簡直像個海濱度假莊園。
“重癥區407號房間,里面請,工作人員會帶您進去。”
費渡沖她點了一下頭,順手從隨身帶的花束里挑了一支帶著露水的香水百合,插進了接待臺的花瓶里:“謝謝,我覺得這朵花和你很搭。”
說完,他撂下一個臉頰緋紅的姑娘,往里走去。
重癥區里住的,基本是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人,有種獨特的幽靜,來往的醫護人員步履匆匆,濃郁的樹蔭鋪展得到處都是,費渡領了探視牌子,來到了407號病房,一個醫生早早地等在那里,熟識地和他打招呼:“費總,我猜您今天就得來。”
“正好這幾天有空,”費渡把花放在男人床邊,“怎么樣?”
“總體上很平穩,”醫生說,“不過已經三年了,醒過來的可能性不大,家屬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費渡沒什么表情地應了一聲,歪頭打量了一下病床上的男人,客套地回答:“我知道了,辛苦您多費心。”
醫生碰到了他的目光,無端一驚,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這年輕人逡巡冷漠的目光并不像在看他的父親,甚至不像看活人——他好像在打量一副不怎么盡如人意的裝飾品,帶著些許可有可無的漠然。
醫生心里已經腦補了全套的“豪門風云”和“篡位奪權”大戲,不敢再多嘴,和費渡打了招呼,匆匆走了。
費渡彬彬有禮地目送醫生離開,背過雙手,圍著男人的病床轉了幾圈,病床上的中年男子無知無覺地躺在那里,被一大堆讓人眼花繚亂的醫療器械包圍,看得出被照料得不錯,頭發一根都沒有白,仔細看,他的五官和費渡非常像,可是氣質又截然不同,即使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也給人一種銳利陰沉的感覺,像冷冷的大理石。
末了,費渡停在了墻角,那里擺著一個小小的日歷,大概是護士疏忽了,日期還是前幾天的。
他動手把日歷翻到正確的日期——七月的最后一天,是他的生日,而生他的兩個人,一個躺在療養院,一個躺在地下。
費渡側過身,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端詳了那男人片刻,突然把手伸向了男人的氧氣管。
靜謐的房間里,醫療器械發出有規律的轟鳴聲。
方才還送花給女孩的年輕男人臉上一絲溫度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