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看見的東西完全超出了想象——你知道青少年的想象大多比較朦朧——我太震驚了,都忘了憤怒和嫉妒。后來我回過神來,又覺得有點不對勁,吳廣川可是老師,這不是犯罪嗎?”
“我覺得惡心,又懷疑她不是自愿的。所以我定了個鬧鐘,偷偷準備了望遠鏡,用上了那套跟家里磨了很久才磨來的相機和鏡頭。”
駱聞舟一把按住了旁邊想要打斷許文超的同事,緩緩地把指間的一根筆轉了幾圈,平靜地問:“那你是怎么發現蘇筱嵐不是單純的受害者的?我想吳廣川應該不會把拐來的女孩帶回家吧?”
許文超閉了一下眼,露出了一個有點自嘲的微笑:“我那一陣子,真是不知怎么了,日思夜想的都是她,想起她就又難受又憧憬,還悲憤交加,恨不能手撕了吳廣川。有一次我忍不住了,跟老師撒謊,請病假去找她,正好看見她和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在一起,我猶豫了一下沒去打招呼,悄悄走了,可是沒過多久,就傳出了那女孩失蹤的消息,還上了本地新聞。我當時就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第二天以送作業的名義去了一趟她家,看見她正在剪一條裙子……就是……就是那天那女孩身上穿的那條。”
“她慌張地求我不要告訴別人,我嚇壞了,真的嚇壞了,簡直都不敢細想這是怎么回事。我當時覺得天都塌了……但最后……最后還是不忍心,答應了她。”許文超一伸手捂住自己的臉,“我是班長,請病假只要說一聲就行,老師相信我,連假條都不看,可是我為了她,偷窺、撒謊、包庇犯罪……我把我前十幾年正常的人生都搭進去了……她毀了我,她徹底毀了我,我居然還是那么喜歡她。”
駱聞舟追問:“你當時在蘇家沒碰見蘇慧?”
許文超搖搖頭:“那我可能就沒法坐在這和你說話了。”
駱聞舟聽到這,好一會沒繼續往下問,他用拇指輕輕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頗為客氣地說:“我抽根煙你介意嗎?”
許文超:“可以也給我一根嗎?”
駱聞舟十分大方地點了一根遞了過去:“看不出你也有煙癮。”
“我沒有,”許文超接過煙的手指還有點顫抖,語氣卻略微放松了點,“就偶爾應酬的時候跟著別人抽一兩根,自己平時沒什么癮……不好意思,今天對我來說實在太痛苦了,這些事壓在我心里二十多年了,我一直假裝沒這個事,連最親的人都不知道。”
“唔,”駱聞舟看了一眼手機,陶然和郎喬都還沒動靜,這根煙讓警察和嫌犯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不少,他頗為平和地說,“我大概能理解——能說說你幫郭恒調查吳廣川的時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嗎?”
“我當時以為她是被吳廣川脅迫的。”許文超吐出一口煙,“我答應了蘇筱嵐不報警、也不告訴任何人,要不然她就完了。我當時異想天開……小男孩么,總有點英雄主義,我想自己擺平吳廣川,把蘇筱嵐救出來。在跟蹤吳的時候,被那個叔叔發現了,他是偷偷調查,我也是偷偷調查,我們都是我為了自己愛的人,我看他可憐,再說有一個大人在旁邊也比較有安全感——但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一刀捅死吳廣川,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會幫他。”
駱聞舟:“為什么?”
“那男的瘋了,幸虧我沒告訴他蘇筱嵐干了什么,也幸虧當時吳廣川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捅死了,不然那天她也逃不掉。”許文超連著大吸了兩口,七竅噴白煙,看起來有些面孔模糊,“我現在想起來都替她后怕。”
“替她后怕,”駱聞舟用某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他,輕輕重復了一遍,又追問:“吳廣川死了以后,你和蘇筱嵐的關系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