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瑾沉默了一會:“福利院的,周雅厚生前也十分‘熱心慈善’,在東亞一代,定點資助了幾家福利院,國內也有,借此來挑他喜歡的女孩。”
“有證據嗎?”
“有。”周懷瑾打開旁邊的行李箱,從里面取出一個牛皮紙袋,紙袋里有一打舊照片。
舊照片平攤在古樸潔凈的桌面上,別致的插花從花瓶里低下頭,婆娑的花影和費渡的目光一起,落在那些失真的舊照片上——那是四五張少女的半身照,長得都很漂亮,多少都帶著點營養不良的稚弱,穿著以當今的審美眼光看起來有些媚俗的舊式性感時裝,化了妝,說不出的怪異。
“想給警察可以,反正當事人都死了——照片背面是女孩的資料,這幾個是中國人,也有韓國人和日本人,都在箱子里。那個老婆婆當年的工作,就是幫周雅厚照顧別墅里的女孩子,女孩養到十六歲左右,身量長到和大人差不多了,他就會失去興趣,拋棄她們,把人送到那些地下人口市場,通常、通常很快就死了……”
周懷瑾有點說不下去,別開視線,一只手蓋住嘴,好一會才說:“不好意思……我曾經一度以為周雅厚是我的親生父親,在周家最艱難的時候,我曾經把他當成過精神的偶像……咳,有點惡心。”
“四十來年國內沒有網絡,人口檔案和資料現在肯定無法追溯,而且這些女孩本來就是孤兒,很難……”費渡一邊翻著照片一邊隨口說,突然,他不知看見了什么,倏地坐直了,從中間撿出一張照片。
那照片背面寫著“蘇慧,恒安福利院,十五歲”。
日期是三十八年前。
費渡連忙把照片翻過來,仔細看了看那女孩的臉,從五官輪廓上依稀看出了一點熟悉的影子,他立刻拿出手機把照片拍了下來。
駱聞舟在距離他們見面的小餐廳不遠處,車停在路邊,剛點著一根煙,就收到了費渡發過來的照片,他看到內容后一愣,立刻轉給同事,刑偵隊的同事效率也奇高,十分鐘之后,就給了他回復。
“駱隊,你從哪找到的這張照片啊?對,這個應該就是那個蘇慧——拐賣女童案的嫌疑人蘇落盞的外祖母,蘇家三代人做這個營生,就是從她開始的。蘇慧的檔案里顯示她確實是孤兒,不過她小時候那家福利院早就散攤子了,這么多年,人也都差不多死沒了,具體是哪個福利院,恐怕不太好查,確實有出國經歷,不過一年后又回來了。面部特征對得上,就是年歲上有一點誤差,她身份證上登記的年齡,比照片上標注的要大兩歲,不排除謊報年齡的可能性。”
餐廳里,費渡按住蘇慧的照片問周懷瑾:“能跟我說說這個女孩嗎?”
“對,這個女孩很關鍵,”周懷瑾點了點照片背后的日期,“這是最后一個女孩,你看,標注日期是四月,那年六月周雅厚就死了。老婆婆回憶說,這個女孩后來又在別墅里住了一陣子,跟著鄭凱風。”
費渡眉心一攏:“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周懷瑾沉聲說,“后來被我媽發現了,她覺得非常惡心,強行命令鄭凱風把這個女孩送回國,在別墅工作的老婆婆也回了主宅。”
費渡莫名想嘆氣――后來這孤苦伶仃的受害者長大成人,終于如愿以償地游到了這條罪惡的“產業鏈”上游,成了加害者。
她就像西方傳說里被吸血鬼初擁的人類少女,忘了兇手,成了兇手。
“上次我們倆告別的時候,你對我說,我們一家子的悲劇就在于我的父親到底是誰這個問題,關于這個,那位老婆婆說,我可能是周雅厚遺孤的謠言,就是蘇慧被強行送走后在幫傭中傳開的。這聽起來可能有點陰謀論,但根據我對鄭凱風的了解,這個人陰損、貪婪、小肚雞腸,什么都干得出來。”
“你的意思是,因為周夫人送走了蘇慧,鄭凱風心懷記恨,所以惡意中傷,說你不是周峻茂的親生的。”費渡問,“這一點有什么依據嗎?”
“有,你知道國外相關領域起步比較早,如果周峻茂對我的血統存疑,他后來為什么不去做親子鑒定?光靠猜測就深信不疑,未免太兒戲。”
費渡緩緩地說:“確實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