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洋頭天晚上回去思考了一宿該怎么問話,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看著馬小偉的臉色,有條不紊地說出最有分量的一句話:“那我告訴你一件事,你還記得我把你帶到市局的那天吧?其實那天晚上,王洪亮他們曾經給留在分局值班的同伙發過一條信息,讓他盡快處理掉你這個目擊證人,如果當時不是我一直監視他們,搶在他們動手之前帶你溜走,你現在已經是一堆骨灰了。”
馬小偉臉上血色褪盡:“那、那不會的……”
“那時候你其實已經沒用了,”肖海洋步步緊逼,“反正警方當時已經得到了確切線索,很快就拿到了王洪亮犯罪的視頻證據,你死在分局沒有任何影響,頂多就是再給王洪亮添一條罪名,他根本不會管你,就想讓你自生自滅而已。”
馬小偉如遭雷擊,肖海洋立刻追問:“所以是誰教你的?”
馬小偉的嘴唇哆嗦片刻,好一會,才迸出幾個字:“是……是趙、趙哥。”
“哪個趙哥?”肖海洋先是愣了愣,隨后立刻回憶起來,“你是說那個跟你們住同屋,號稱是何忠義老鄉的趙哥,叫‘趙玉龍’的?”
馬小偉咬著嘴唇點點頭。
肖海洋皺起眉——他記得,當時是王洪亮打算讓馬小偉背黑鍋,充當這個犯罪嫌疑人,把詭異非常的何忠義案草草結案給市局看,但他知道里面有貓膩,于是跟著同樣心存疑惑的陶然,私下里走訪了何忠義生前幾個的熟人,其中就包括趙玉龍。
這個人并不是什么關鍵人物,因為案發時,據說他回老家奔喪了,肖海洋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才得知何忠義死了,匆匆趕回燕城。他其實連證人也算不上,只能說是為了了解死者背景情況的一次普通走訪。
除了他和陶然,其他人可能都不知道有這么個人。
但細想起來,這個路人甲一樣的趙玉龍提供的線索卻相當關鍵——何忠義的白色手機來路、何忠義和張東來的沖突,都是在和他談過話之后才進入警方視野的,最重要的是,何忠義當天為了去承光公館見趙浩昌,穿得頗為正式,腳上那雙鞋就是問他借的,所以趙玉龍很可能掌握了何忠義的動向。
當時最先查到“承光公館”的,其實是費渡,因為他那天恰好偶遇過何忠義問路,但仔細想想,有趙玉龍這一番供詞,即便沒有費渡的偶遇,警方也會很自然地視野轉向承光公館那邊,進而意識到馬小偉支支吾吾不肯說的“案發現場”可能根本不是案發現場,而是另有隱情。
一瞬間,肖海洋心里已經閃過無數個念頭,他略微抿了一下發干的嘴唇:“你不是說這個趙玉龍案發當晚回老家奔喪去了?”
“他是說他回老家了,可是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他就又突然回來了,忠義沒回來,其他人不在,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馬小偉帶著哭腔說,“他突然把我晃醒,拿著網上你們沒來得及刪的照片給我看,問我這是怎么回事……我一睜眼就看見……看見忠義哥……我……我……”
馬小偉一回憶起那件事,就有點話不成音,嘴里“你你我我”地胡言亂語半天,干脆一把捂住臉,悶聲哭了起來。
肖海洋:“……”
他保持著冷眼旁觀式的漠然僵坐片刻,然后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鬼鬼祟祟地伸出手,墊著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馬小偉的肩頭,輕輕一碰又縮了回來,仿佛馬小偉是一只人形刺猬,會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