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渡漫無目的地在地下室里溜達了三圈,沒能喚起一點記憶,只好回到客廳坐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掐著自己的眉心,心里隱約覺得這件事可能需要一個催眠師來解決。
可惜催眠不是萬能的,因為有一些人可能終身無法進入催眠狀態,費渡也不覺得自己能在別人面前放松下來……除非催眠師長得比駱聞舟帥。
這時,不知從哪刮來一陣妖風,高處的窗欞簌簌作響,門口一棵枯死的大樹被西北風刮得東倒西歪,掛著敗葉的枯枝不住地打在二樓走廊的玻璃窗上,看起來群魔亂舞的,費渡被那動靜驚動,抬頭看了一眼,腦子里忽然有什么東西飛快地劃過。
他倏地站起來,隨手從桌上拿起了一個裝飾用的水晶球,又不知從哪摸出一條領帶,蒙上自己的眼睛,重新走到地下室的樓梯口。
又一陣風吹過來的時候,費渡輕輕地松了手,讓水晶球順著樓梯滾了下去,沉悶的滾球聲混雜著樹枝拍打窗欞的聲音,“當”一下撞在地下室的門上,蒙著眼的費渡緩緩地幾次深呼吸,抬手摸上了樓梯間冰冷的墻壁。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偷偷溜進費承宇地下室那天,也是這么一個天氣,滾下去的小球應和著呼嘯的北風,而空氣中有一股……一股什么樣的味道?
對了,是清潔劑。
那通常意味著費承宇這一段時間在家,所以他才會對下樓撿東西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充滿恐懼。但是費承宇當時不知因為什么出去了,他站在樓梯間,遲疑了好一會,還是忍不住抬腳往下走去。
邁開第一步的時候,某種奇怪的感覺忽然閃電似的擊中了他,費渡一愣,下意識地回頭往樓上某個方向“望”去,覺得那里好像有什么人在看著他,隨后,他耳邊仿佛響起了一聲幻覺似的門響。
費渡一把扯下眼前的領帶,發現自己抬頭面向的方向正是二樓臥室——也就是他母親活著的時候住過的那一間。
費渡緩緩皺起眉,心想:“她曾經在那里看著我么?”
可是寂靜的房門不會回答他,而費渡突然發現,除了徹底想不起來的部分,他那些模棱兩可的記憶好像都和他媽媽有關。他繼續往下走去,撿起自己丟下來的水晶小球,重新蒙上眼睛,摸索著去推那半開的密碼門。
冰冷的水晶球硌著掌心,費渡記得,自己那時對著這“禁地”站了好一會,到底沒有忍住“藍胡子的誘惑”,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這間地下室屬于費承宇的時候,里面的陳設要更滿、更考究,似乎也是到處飄著那股清潔劑味。地下室中間鋪著厚厚的地毯,兩側是一圈沙發,現在費渡用來擺家庭影院屏幕的那面墻當時有一排書柜,角落里有一個鑲嵌到墻里的密室型的保險柜,費承宇用一幅畫擋著,據說能抵抗八級以上的地震。
書柜前則是一張紅木的大書桌,費渡循著記憶,走到那并不存在的“書桌”前,虛空中伸出雙手——他當時是在這張桌子上看到了“畫冊計劃”的細節。
張春久,代理隊長,“春來集團”大股東的弟弟;陸有良,張的副手,未婚妻在第九中學高中部當老師;潘云騰,父母住在某事業單位家屬院;楊正鋒,女兒上小學,班級是……
被領帶遮擋住視覺之后,思維仿佛更敏銳了,當年他曾經在這張桌子上看見過的信息事無巨細地在費渡大腦中回放著,他心里突然一動——對了,那份畫冊計劃的參與人員名單,它是在是太齊全了,里面包含了所有人的身份、親屬信息,只有可能是當時身處市局的內鬼提供的……那么,按照常理來看,內鬼本人似乎應該是這份資料之外的人,否則他在和費承宇暗通曲款的時候,有必要畫蛇添足地把自己的資料也混在其中嗎?
可是這份名單幾乎涵蓋了當年市局所有的一線刑警,如果是這份名單以外的人,還關系未免太遠,能叫“內鬼”嗎?
好像又有些說不通。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