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試圖爬上椅子,沒成功,實在沒忍住,爆出一句二十年也難得一見的粗話:“張東來發的照片很不對勁,他不是發給我們看的,是……”
駱聞舟方才神經一直繃緊在張春久身上,沒來得及細想,此時聽了陶然一個話頭,就已經回過味來,他倏地抬起頭,望向張春久,張春久雙耳流下的血跡已經干涸,透過車窗,正冷冷地注視著他。
張春久方才故意提起費渡,應該是為了讓他分神,好順利引爆炸彈……但為什么偏偏說起費渡?費渡用張東來的賬號發了那兩張照片是給誰看的?張春齡在哪里?
還有……張春久準備了那么長時間的大戲,絕不應該只是一死一重傷的效果,其他的炸/彈在哪,為什么沒炸?
幾個緊急處理現場的警察正在東跑西顛地收集皮箱里漏出來的碎報紙,駱聞舟掃了一眼,一瞬間明白了什么,不等陶然說什么,他就直接掛了電話,咬牙切齒地撥了另一個號:“陸、局,你、好、啊。”
費渡是被晃醒的,意識剛恢復一點,他就被人一把揪起來扔下了車,四下一片昏暗,他腳下還是軟的,一沾地就趔趄了一下,綁在身后的雙手無法保持平衡,有些狼狽地摔在地上。
黏在身上的血氣熏得他想吐,費渡也懶得掙扎,他干脆就著倒在地上的姿勢隨便翻了個身,笑了起來。
抓他的司機見不得他這么囂張,一腳踹在他胸口上:“笑什么!”
費渡實在不是個體力型的選手,整個人順著對方的無影腳貼著地飛了一段,登時嗆咳起來,沾著血的長發垂下來,蓋住他一邊的眼睛,好一會,他一口卡住的氣才上來,低低地感嘆了一聲,他說:“真野蠻啊,范老師,你手下的這位朋友一路上都對我動手動腳的,反智,實在太沒有品位了。”
“野蠻人”聽了這番厥詞,立刻上前一步,打算讓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動手動腳,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聽起來有些孱弱的咳嗽聲,一個男人氣血不足似的開了口:“行了,別讓人笑話。”
綁票的野蠻司機聽了這話,眨眼就從磨牙吮血的野獸變成了馴養的家畜,乖乖地應了一聲,退后幾步。
費渡吃力地偏過頭去,看見一個女人推著一個輪椅走了過來——如果是駱聞舟在這,就能認出來,推輪椅的女人正是當年鴻福大觀里給他塞紙條的那個前臺小姐。
而輪椅上坐著個男人,固有的骨架勉強撐著他人高馬大的皮囊,人卻已經是瘦得脫了相,他頭上帶著一頂樸素的毛線帽,脖子有氣無力地垂在一邊,似笑非笑地注視著費渡……
即便這個人曾在他的意識深處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刀,費渡也幾乎沒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