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半晌后,嚴峫向后靠在椅子里,無所謂地一聳肩:“那跟我們說說都是什么矛盾,還有他為什么要送你一萬八的包?恕我冒昧,奢侈品這種東西我平生只在當年初戀的時候送過,但送了也不管鳥用,只給個十分鐘好臉兒就沒下文了,都是肉包子那啥有去無回……”
“他太吵了。”
“嗯?”
“我的室友,”楚慈語氣很平淡,“一周有五天晚上視頻到兩點,追劇打游戲到五點,整夜整夜開著燈。還有兩天在外聚會到三四點才回,一進門就開燈大聲洗漱,不論睡得多熟都能被吵醒,我已經不記得上次一覺睡到天亮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我是個特困生,每年不拿最高獎學金就等于犯罪的那種。平常還能忍忍,每到考試期真的忍不下去,而且白天做實驗精神也很難集中。你知道化學有些實驗是有危險性的,好幾次我差點就出了事故……”
嚴峫突然打斷了:“你神經衰弱?”
楚慈沒有回答。
“你剛才兩次提到開燈,是因為你睡眠時,對光線很敏感對吧?”
“……”楚慈終于嘆了口氣,疲憊道:“上個室友在時,我是沒有神經衰弱的。”
審訊室外,秦川輕輕地“靠”了一聲:“這小子作案動機很完備啊。”
嚴峫問:“那既然你們矛盾已經這么大了,為什么他不搬出去,相反還買禮物作為——不好意思,我只能想到挽留這個詞——他想讓你回北京以后從實驗室搬回宿舍來住,是不是?”
楚慈說:“這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猜,他的畢業論文應該是寫不下去了吧。”
嚴峫抬起頭,居高臨下打量審訊桌對面陰影里的楚慈,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冷冰冰的懷疑。
“警官,”楚慈似乎有點無奈:“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室友矛盾,但這不是我莫名其妙被按在這里審問半天的理由吧。能冒昧問一句嗎,馮宇光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是的話,你們要不要先去調一下我在實驗室這兩天以來的監控記錄?”
審訊室外馬翔的手機響了,他向秦川打了個“抱歉”的手勢,匆匆走去門外接起了電話。
十秒鐘后他推門而入,秦川回過頭,用眼神詢問怎么了?
“……秦哥,嚴哥。”馬翔吞了口唾沫,臉色不是很好看:“實習公司那邊……出了點小情況。”
嚴峫松開耳麥,抬頭看向楚慈,誠懇道:“我很抱歉。”
楚慈:“?”
“你們實習公司剛來反饋說,不久前實驗室監控壞了一段時間,直到昨天才修好。也就是說五月二號你最后一次回宿舍見到馮宇光的那天是沒有監控記錄的。”
楚慈:“……”
“而你也許有所不知,五月二號同時也是你跟馮宇光最后一次交談,幾個小時后他背著那個被你拒絕的雙肩背包,死在了富陽區ktv后門口的——”嚴峫將筆錄反手按在桌上:“那一天。”
楚慈一直很穩當的表情終于變了:
“……你說什么?”
嚴峫的聲音不算冷硬,但一字字卻包含著更具威脅的力量,在審訊室內回響。
“你最好老實告訴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時馮宇光到底對你說了什么,同學。被害者化學中毒而死,而你有充分的動機,有制毒能力,還沒有不在場證據。如果你到現在還試圖隱瞞的話,那你就是本案到現在為止唯一的嫌疑人。”
嚴峫雙手交疊,上半身向后靠,淡淡道:“你應該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極度的安靜充斥了空氣,楚慈仿佛僵在了陰影里,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怎么可能……”
沒有人回答,所有目光都盯在他臉上。
不知過了多久,楚慈終于在幾道灼灼視線中開了口,聲音很輕也很沙啞,說:“那天中午我回去拿東西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