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峫揮揮手,示意馬翔出去,把他的辦公室門帶上。
咔噠一聲輕響,凌晨五點的辦公室恢復了安靜,只有電腦屏幕右下角的開關鍵,安靜地閃爍著一星黃光。
嚴峫中指心不在焉地敲擊桌面,走神良久,心中若有若無的異樣感始終揮之不去。
太順了,他想。
從追查車牌,到找到死者背包,再到以一個非常薄弱的邏輯鏈推出目前嫌疑人,這中間雖然已經過了兩天三夜,但其實偵破過程還是太順了,似乎有些細節很難說得過去。
一個毒品販子長期把處方藥和致幻劑混著賣,為什么偏偏就是這次吃死了人?
怎么可能以前都沒出過事?
是這次配方真的出了問題,還是說,以前的“意外”都被各種各樣的原因壓住了,只有這次被害者恰好就死在自己眼前,以至于某些事實再也無法被掩蓋住?
嚴峫打開電腦,登陸公安內網,思忖半晌后,鬼使神差地輸入一串數據庫口令,打開往年卷宗電子備份,然后敲了胡偉勝當年在恭州留下的卷宗編號。
屏幕倏而變換,一起早已塵埃落定的強|奸未遂案,在光線黯淡的初夏凌晨緩緩展開,呈現在了嚴峫面前。
劉雪,十八歲,恭州某知名高中學生。
二模來臨前的某個中午,這名高三女生趁午休時偷偷溜出學校宿舍,一下午毫無蹤影。當晚校方四處搜尋而不得,翌日家長報案,這起不滿二十四小時的失蹤引起了派出所的重視,隨即被推送給轄區分局。
分局支隊接了案。
翌日晚,刑警根據大量摸排,在一家黑診所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劉雪。
后據調查,嫌疑人胡偉勝遇到因考試壓力太大而偷溜在外閑逛的劉雪,歹心頓起,把她誘至車內下了迷|奸藥。沒想到劉雪對藥物過敏,立刻產生頭暈、嘔吐、昏迷現象,胡偉勝心中害怕,擔心鬧出人命來牽連自己,于是將她匆匆丟進了黑診所。
這個案子被定性為強|奸未遂,劉雪經治療后出院,胡偉勝被判了三年。
嚴峫看著卷宗半天沒反應過來——就這么判了?
被害人的過敏原是什么?下的什么藥?男的給女的下藥就肯定是強|奸?如果真是意圖迷|奸,怎么被害人剛昏迷,強|奸犯就嚇得把她送診所去了?
從立案到移訴不到半個月,這么明顯大有內情的案子,竟然就如此匆匆結案,所有的經辦刑警難道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懷疑?
嚴峫辦了十多年刑事案,對各種細節疑點有著極其敏銳的嗅覺,這份卷宗讓他的狐疑越來越大,終于忍不住翻到最后看了眼經辦人名單和主要領導簽字——他的目光凝滯住了。
當年的主辦領導,名字叫做江停。
記憶從深淵中浮現出龐大的黑影,那一瞬間,屢次出現在夢境中的身影終于向嚴峫悄然回首。
只有這一次他沒專注于電話,也不再于百忙之中吝嗇自己的絲毫注意。天光由窗而入,勾勒出他俊秀文雅的輪廓,以及天生就十分削薄抿緊,因而顯得有些冷漠的嘴唇。
他從虛空中目光低垂,投來一個安靜又清晰的注視。
“……”
嚴峫的咽喉仿佛被無形的手攫住了,呼吸憋在胸腔里,連手都有點發抖。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時候,他已經進入內網數據庫,搜出了當年的恭州市公安廳主要領導名單列表。
——恭州禁毒總隊第二支隊長江停,名字上套著顯眼的黑框,三年前確認犧牲。
嚴峫腦子里轟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