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被幾輛警車包圍住了,黑夜伸手不見五指,警車大燈及手電光束在黑夜中來回掃蕩。明明是五月初夏深夜,暴雨卻澆得涼意直透骨縫,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綁匪燒了空車。
——絕大多數燒車,都是因為車內即為作案現場,要燒毀所有遺留線索。
楚慈到底生死與否,是在抵達此地前就已經被毀尸滅跡了,或者毒販找到了更好的拋尸方式?
冰冷的沉默在人群中蔓延,周遭完全靜寂,只有滂沱大雨轟然作響。每個人無措的目光都望著那輛焦黑變形的金屬車架,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嚴峫低沉剛硬的聲音響了起來:
“所有人留下,徹底檢查草坡,收集沾有血跡或可疑污漬的草葉枯枝和石塊。馬翔帶人協助技偵提取現場周圍五百米內的腳印、車轍、泥土樣本,以及一切人類行為留下的痕跡,不要放過任何一絲線索。”
“現在是十二點四十,離天亮還有六個小時不到。明天天亮前,我要求徹底完成檢索,進入搜救環節。”
所有人都筆直而立,沒有異議也沒有猶豫,一道道目光從雨衣兜帽下望向嚴峫。
“有個二十一歲年輕學生的性命,此刻正握在你我手里。”嚴峫環顧手下刑警,沉聲道:“其余的話不用多說了,開始吧。”
除了嘩嘩的雨聲和腳步聲外聽不見任何抱怨,刑警們三三兩兩行動了起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技偵開始拆引擎蓋,痕檢開始挖車胎下的濕泥,外勤刑警打起手電沿途搜索;所有人都高效快捷又井然有序地,投入到了偵查工作中。
嚴峫轉身走向大切諾基。
江停站在車門邊,披著嚴峫的風衣,雙手自然交疊在身前,黑夜中臉色異常蒼白,發梢和眼睫被寒氣浸染得微微濕潤。
韓小梅站在身后,為他撐著一把黑傘。
“太晚了,你這樣跟著我們會熬出病來的。”嚴峫站在江停面前,略微低頭注視著他的臉,然后吸了口氣移開目光,從兜里摸出鑰匙來丟給了韓小梅:“我在這附近有一套房子,洗漱東西都齊全,陸顧問去過。你開車帶他過去休息一宿,叫個熱粥燒杯熱水,晚飯他根本沒吃兩口就出來了。”
韓小梅慌忙接住公寓鑰匙。
嚴峫的視線轉回江停臉上,似乎想說什么,又忍住了,只笑了笑說:“放心吧。”
嚴峫轉身向汽車殘骸走去,突然只聽身后:“哎。”
“……”他回過頭。
那一刻他倆相距半步,卻像是無間無隙,雨水將彼此的氣息濕漉漉地糾纏到對方鼻端。
人生際遇無常,誰也沒想到當年涇渭分明的上級指揮和下級警員此刻能這樣面對面站在一起;對視良久后,江停似乎出了口氣,仿佛無聲的嘆息:
“注意身體,別熬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