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退。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有這么一天,但沒人能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嚴峫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倒是余珠看著他的樣子笑了,起身拍拍袖口:“走,去你辦公室聊聊這個綁架案。”
緊接著她繞過嚴峫,直直走向不遠處緊閉的副支隊長辦公室門。
——江停還在辦公室里!
嚴峫箭步上前,趕在余珠伸手推門前搶先按住了把手,笑道:“可惜我辦公室亂,這陣子都沒空好好收拾,怕是要讓余隊看笑話了……”說著推開門,極有技巧地側身半步,擋住了余珠的視線。
柜門里傳來一聲輕微動靜,隨即悄無聲息。
余隊走進了辦公室。
“這不是挺干凈的嗎?”余隊笑起來,隨手拉開辦公桌對面的扶手椅坐下,擺手阻止嚴峫:“不用泡茶了,我現在什么都不能喝,走兩步都得聽醫囑——我啊,已經是個廢人了。”
嚴峫也拉開轉椅,借著空隙飛快逡巡辦公室一圈,才笑道:“哪兒的話,您為建寧市立過汗馬功勞,怎么能這么說自己。”
——這話他說得真心誠意,因為確實是實情。
余珠是建寧市有史以來首位女警監,也是本省公安系統地位最高的女性刑偵人員之一。三十多年前,她從外勤實習生干起,做過痕檢和技偵,參與禁毒緝私排爆抓捕各類行動幾百次,大小立功十余次。十多年前刑偵正支魏堯下沉至派出所鍛煉時,她以技偵處副主任的身份調任刑偵副支隊長,統領市局刑偵工作;魏堯回來后不久升任副局長,她便順理成章地提上了正處級的刑偵正支。
如果不是前兩年查出心臟問題,甚至嚴重到了要做搭橋手術的地步,她轉副局級領導崗是沒什么問題的。
“好漢不提當年勇,以前的事不用提了。”余珠笑道,“跟我說說這次的綁架案是怎么回事,我聽魏副局的意思,你一力主張這是并不是孤案,而是系列綁架?”
“哦,是這么回事。”
嚴峫早有準備,將手頭資料遞給余珠翻閱,同時把江停的分析簡要概述了一遍,著重強調了綁匪異乎尋常的角色分裂感和儀式欲,又補充道:“主要是我們原先的調查思路已經走到絕境,幾乎無法往下推進了。技偵調查出申曉奇所雇傭的租車公司,是個買朋友圈軟文的微信公眾號,只說自己案發當晚在景區外沒等到申曉奇,其余一問三不知,內黑車司機已經被小馬他們提到審訊室里逼問了倆小時;關于申曉奇為什么會想去天縱山景區以及是否收到任何外來因素影響的疑點,目前也沒什么收獲……”
“現場搜救人員也沒在山林間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余珠問。
“痕檢、警犬、生命探測儀,能上的都上了,搜救范圍已經被推到極限了。”嚴峫說,“這個季節的原始山林,要找兩個孩子的行蹤軌跡,不啻于大海撈針。”
余珠沉吟著點了點頭。
嚴峫問:“您覺得我們追查連環案的思路有什么不妥嗎?”
從余珠的反應看來,她大概是斟酌了下字句,才道:“不能說不妥,相反還很有道理。”
嚴峫神情微松。
“但只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嚴峫:“嗯?”
“你擅長的方向是組織和審訊,行為分析對你來說有點太專業了。”余珠上半身微微向前,望著嚴峫的眼睛:“市局內部是有什么人給了你啟發么?”
只是一兩秒的功夫,嚴峫平靜回視對面探尋的目光,腦海中卻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她在試探什么?
該怎么說?
“哦,這個。”嚴峫眼睛一眨,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確實走投無路,所以打電話問了下我爸。我們家不是投資了個私人醫院么?他應該是去問了幾個外聘的心理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