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呢喃聲沙啞慵懶,嚴峫咽喉霎時有點發緊,不自在地坐回駕駛座上:“到家了。”
江停這才醒來,怔愣了會兒,嗓子眼里發出一聲含糊的:“嗯。”然后手軟腳軟地推門下車。
嚴峫早已轉到副駕駛車門邊,還沒等大腦不太明白的江停踩到踏板,就伸手把他攔腰一抱。霎時江停全身騰空,還沒來得及發出聲來,就被嚴峫從高高的車門上抱下了地,緊接著若無其事般關門落鎖,咳了一聲說:“走吧,上樓。”
他把上下拋著車鑰匙,故意不去看江停的臉色,率先進了電梯。
嚴峫開始把他日常要用的東西一趟趟搬到這座公寓里來,衣服、鞋、表、各種用順手了的小家電……如同螞蟻搬家,漸漸把房地產商樣板房一般整潔華美的公寓打造得凌亂、熱鬧、滿滿當當,連空氣中都充滿了三十多年單身狗活潑的清香。
相比之下,只有幾件換洗衣物的江停堪稱無產階級,連牙膏都是在嚴峫浴室里擠的。
江停沖了個澡,出來一看時間十點。
可能是在車上睡了的緣故,他的困意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還有點兒餓——江停已經不是早上能睡得著懶覺的年輕人了,如果這時候熄燈的話,指不定明天凌晨就會醒,因此他呆呆地在床邊上坐了會兒,還是決定去廚房找點吃的放松放松。
嚴峫是個在生活習慣方面非常兩極化的人。他有非常接地氣的一面,比方說手機里存著一百零八種方便面口味花式測評,衣柜里滿坑滿谷的淘寶優衣庫,浴室里磨出了毛邊的洗臉巾,以及滿櫥柜的國民女神收藏——鬼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吃完了洗干凈不肯扔的老干媽玻璃罐。同時,他客廳那臺連接電視的筆記本硬盤里,“一年級下學期法醫鑒定入門”文件夾下赫然是蒼老師作品全集。
除掉這些以外,他也有非常正宗的富二代的那一面。
他所有帶領子的單衣都是一件抵月薪系列,西裝和大衣都是固定裁縫從面料皮毛開始定制,而且熱愛腕表收藏。據他自己的說法是,年少輕狂時喜歡外觀特征明顯的三問和雙陀飛輪,三十多歲后就開始追求低調含蓄的雙追針了。如果哪天家里破產,他至少還能靠那一柜子的表吃上個幾十年,過得滋潤不成問題。
鑒于他曾經有過讓大廚團隊親自來家做燭光晚餐的先例,所以當江停走進廚房時,內心十分希望嚴峫在這方面能走富二代的極端,最不濟也能有點現成打包好,微波爐一轉就能吃的新鮮食材。
然后一打開冰箱,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知和天真。
空蕩蕩的冷藏室里只有幾瓶啤酒、可樂、切成塊的檸檬,以及半個早就發了霉的姜。
“……”江停盯著那半塊姜,思考半天都沒明白一個從不開火的人買姜是怎么回事,在家自己做生姜可樂嗎?
“你干嘛呢,餓了?”嚴峫從身后冒出頭問。
這人可能意識到了,就算喪心病狂地光著膀子開車也沒什么用,這會兒洗完澡后就老老實實地穿上了背心短褲,短發支楞著往下滴水,黑背心后面被懶得擦干的水珠洇濕了一片。
江停不太愉快:“你家怎么連一點吃的都不準備……”
“你說你這人,吃飯的時候睡覺,睡覺的時候又想吃零嘴,你就是因為這樣身體才不好的——甭看了,沒零嘴,正好我下方便面,分你一包老壇酸菜口味的。”
江停更不滿了:“我不吃方便面。”
嚴峫說:“那我給你叫個外賣吧,雞蝦小餛飩吃嗎?”
“你們家這小區,外賣送來都幾點了?”
“哎——我說你這人,”嚴峫板起臉教育他:“怎么毛病這么多呢,以后過日子可不能這樣。要不這兒還有半包速凍水餃你下了吧。”
江停對“以后過日子”這種說法沒法評價,也懶得自己動手開火下餃子,就說:“算了吧,我也不是很餓。”
他意興闌珊地走出廚房,嚴峫鉆進去下方便面,邊燒水邊不住地叨叨:“什么叫算了吧,算了吧是什么意思?你就是挑嘴,老壇酸菜牛肉面有什么不好,上次小馬跟老高為了爭最后一包老壇酸菜還差點打起來呢……”
江停充耳不聞,坐在客廳沙發里下線上象棋,打算下完一盤就差不多到點兒了去睡覺。
誰知廚房里叮叮當當的,大概過了十分鐘,嚴峫端著兩個碗轉出來了,把其中一個碗往江停眼前一放:“別玩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