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裊裊上升,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道各自在琢磨什么。
“哎,”嚴峫猛地想起了什么:“今年咱們建寧有派出所搬遷么?”
“——哎呀放心吧我都盯著呢!”說起這個話題秦川立刻胸有成竹,一一給他數起了手指頭:“警界玄學、各路風水、八大吉八大兇,只要上警校時老師耳提面命過的,每條每款我都盯著他們吩咐下去了。派出所搬遷一律不準放鞭炮,所有分局全都強制養金魚,接警中心所有電話機上都貼條寫著南無阿彌佗佛,上次呂局還叫我搬凳子往他辦公室門頂上貼了塊八卦鏡——你說還差什么?”
嚴峫沉吟片刻:“個人手機呢?”
緊接著他摸出自己的工作手機,拆了殼一亮,只見背面赫然用透明膠貼著“無量壽佛”四個大字。
“……妙啊老嚴,”秦川心悅誠服:“這招好,還是你水平高!回頭我就讓禁毒支隊每個人手機背后都貼一張去。”
嚴峫謙虛道:“還好還好,都是前輩留下的革命經驗。”
兩個人抽完煙,已經是凌晨快兩點了,再結伴去各個辦公室巡查一圈,出來時整好兩點半。各個交通卡點和高速收費站都反饋說沒見到可疑人物及車輛,交警和治安監控暫時也沒新的消息;嚴峫給守在醫院的便衣打了個電話,說步薇半天情緒波動過大,晚上吃了安定片,早已經睡著了。
“后半夜估計也就這樣了,你先回家睡一會吧。”秦川看看時間,說:“我今天早上起得晚,還能再熬一會兒,你早上七點來接我的班就行。”
其實嚴峫今早起得也晚,但他跟單身漢秦川不一樣,他知道江停正等在家里。
就好像家里有個活生生的寶貝,念著你,想著你,勾著你。瞧不見的細絲牽在心頭,時不時就把心腸勾動一下,讓人離家越遠越不安定,從五臟六腑到骨髓血脈都在叫囂著要回家去,要回家去確認一下活寶貝還在那里。
“行吧,那我先回去睡幾個小時。”說這話的時候嚴峫下意識挪開了目光,盡力讓自己從表情到聲音都顯得很正常,看不出絲毫的躍躍欲試和迫不及待:“那什么,萬一有事第一時間叫我哈。”
秦川沒注意到嚴峫隱藏在平靜表面之下的躁動,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嚴峫就像個十八歲的小伙子,揣著車鑰匙三步并作兩步沖出市局,開著車一路回家,好似每個車輪胎底下都裹著一團輕飄飄晃悠悠的祥云。從車庫上公寓的電梯格外悠長緩慢,直到站在熟悉的防盜門前,他才感覺撲騰撲騰的心臟落回了胸腔。
他推開門,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在看見客廳情景的同時微微一愣。
沙發邊的落地燈調到了最暗,散發出懶洋洋的光暈。裹著干凈浴袍的江停斜倚在沙發上,一只手還支著頭,但人已經睡著了。
他沒穿鞋,光腳垂在地毯上,整個人既放松又柔軟。而沙發前的茶幾上放著滿滿一碗飯、一盅鷓鴣燉花膠湯,嶄新的筷子和調羹煥發著微光。
嚴峫一步步走上前,半蹲在沙發邊看著江停熟睡的側臉,目光微微閃動。
——他盛好飯,溫好湯,甚至連餐具都細心準備好,盡最大努力減少嚴峫回來后吃夜宵的準備工作,然后就坐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