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猜猜好了。”江停似乎沒看見她閃爍著冰冷火焰的眼睛,懶懶散散地道:“你是三年前遇到那個人的,是不是?”
步薇略揚起頭,滿臉“我倒要看看你知道多少”的神情。
“你從小父母吸毒,因而家徒四壁、生活窘迫,可能還經常因為各種小事而挨打。十一二歲的時候父母雙雙毒駕去世,本來就不太幸福的童年更是雪上加霜,你可能被送進了福利院,或者是寄人籬下,不管哪種經歷都足以讓一個孩子過早地嘗盡世間冷暖。你以為這種絕望又不公平的生活會一直延續到成年,卻沒想到很快迎來了做夢都想不到的轉機——十三歲那年,你遇見了一個成年男人,非常有錢、有禮貌、可能還有點所謂的紳士風度,讓你過上了童話故事中小公主般的生活。”
“自然而然地,當你情竇初開時,你愛上了他。”
江停風度翩翩,搭在兩側扶手上的掌心往外一攤。
而步薇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十指痙攣地絞在一起。
“過人的美貌,過度的早慧,童年時期的各種家庭陰影,以及對殘忍暴力犯罪權勢等等負面事物的盲目崇拜,這些因素造就了你極度敏感偏激的性格。所以當你發現自己只是個影子的時候——當時你可能都沒想到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影子——與其深陷于自艾自憐、變成可憐兮兮的廢物,你決定主動抓住命運反戈一擊,于是你找上了范正元。”
江停上半身微微向前傾,盯著步薇顫動的眼珠:“如果你再大一些的話,可能會接觸到更多難以對付的精英殺手,他們冷血、殘酷、出價昂貴,同時也訓練有素。但你到底還是太小了,你這個年紀,這個身份,范正元已經是你能接觸到的最上限了,盡管在我們成年人眼里他拙劣得不堪一擊,事情敗露也不出意料之外。”
“……那又怎么樣?”步薇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傾,迫使自己強硬地頂著江停的注視:“事情敗露只是我運氣不好而已啊,我下次吸取教訓,會進步的,陸——叔——叔。”
江停對她的稱呼不以為意,“一次膽大妄為就夠你被懲戒了,哪里來的下次?”
“什么懲戒,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是什——”
“你知道的,小丫頭。”江停向后靠進扶手椅里,表情波瀾不興:“否則為什么滕文艷和李雨欣這兩起綁架都發生在七月中,只有你是六月末?”
步薇不明所以,但她畢竟是個心思敏銳、智商極高的女孩子,江停的話讓她本能地感覺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東西。
“……六月末又怎么樣?”
“所謂的儀式,或者說那個人對你們這些小女孩的考驗,只會發生在每年七月中。因為這一切紀念的都是很多年前七月中旬的某一天,故事從八點零九分太陽落山的那一刻開始。”
“你以為只要完美復刻當年發生的每個細節、每句對話,就能通過這場考驗,從可憐的影子變成正主?——不,你所經歷的這些不是考驗而是懲罰,是每年正式劇幕拉開前,提線木偶在后臺進行的一場無足輕重的彩排表演。”
江停陳述時沉穩沙啞的聲音非常好聽,但在步薇聽來,卻比最惡毒的詛咒還令人驚怖:
“……我不相信……”
“八點零九分。”江停戲謔道,唇邊的笑容加深了:“如果放在七月仲夏,是白晝將盡、長夜開端,代表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被黑暗漫長的刑罰所取代。但放在六月末是什么?天已經黑了,編寫這劇本的人已經走了,你真以為他會關心你為通過這場所謂的‘考驗’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考驗本來就不是為你準備的,你已經是個被放逐的棋子了。”
“我沒有被放逐!不可能!”步薇霍然起身,但物理位置上的提高并沒有讓她占據上風,相反恍惚間她仿佛正急速向冰冷的深淵墜下:“不要胡說八道,你又算什么?!你只不過是個……”
江停一句話就把神經質的少女釘在了原地:
“那為什么自從被警方發現住院后,你就再沒收到過來自那個人的任何指令?”
“……”步薇雙眼瞪得大大地,臉上血色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