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干什么,不是答應放我走了嗎?”
嚴峫看向江停——江停的臉色不比她好看多少:“你告訴我的是你會拿著錢繼續南下。”
“……南下。”步薇夢囈般喃喃道,“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我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她坐在河堤高處,晚風猛烈,吹得頭發四散,連笑聲都是破碎不清的:“我打電話給他,但那個號碼成了空號,他真的不要我了。難道我確實做錯了什么嗎?我明明一直是按照他希望的那樣去要求自己的呀,難道我表現得還不夠好嗎?”
江停眼底漸漸浮起一絲悲涼,似乎想說什么。
但嚴峫握著他的手輕輕一緊,那是個阻止的暗示。
“那個姓汪的告訴我要接受‘考驗’,我就把申曉奇他們引去了天縱山。我假裝不知道那幾個小孩幼稚的把戲——管他們干嘛?我跟那些蠢貨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就算他們不自作聰明,我也有辦法把申曉奇勾到山里去。可笑那小子還帶著我在樹林里七繞八繞,被我瞅準機會一推,就掉進坑里摔斷了胳膊,我趁機把他的慘叫都錄了下來……”
剎那間嚴峫明白過來,怪不得申父申母接到勒索電話時,聽見了申曉奇仿佛受到毒打般尖銳的慘叫聲,果然就是步薇錄下來交給綁匪的!
“我想盡辦法才把他帶到鳳凰樹林下……真辛苦啊。”步薇笑起來,略帶自得和狡黠:“但我知道當年的劇情就是這么辛苦的,所以我也該還原這一切,因為‘他’希望看到的是重演!果然,申曉奇說他要報答我,連這句誓言都完全復制了原來的劇本,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好嗎?”
當年的劇情,原來的劇本。
短短幾句話,突然讓嚴峫眉梢不輕不重地一跳。
“都怪警察來得太快,都怪汪興業帶的那幾個人又狠又蠢!”突然步薇語調變得格外尖利:“他們應該拍下行刑過程,讓‘他’親眼見證我殺死申曉奇,但那幾個小嘍啰竟然說時間根本不夠!還說警察快要來了!匆忙中我只能把申曉奇推下山坡——只要他死,我就算順利通過了考驗,我是真正能取代你的人!”
最后幾個字尖銳得簡直刺耳,步薇一骨碌從又陡又窄的河堤上爬了起來,狠狠瞪著江停。
“……”江停微微搖頭,張口仿佛想說什么,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半晌才苦笑一聲:“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
“閉嘴!我差一點就成功了,只差一點!”步薇的怒吼堪稱歇斯底里:“都怪那幾個雜碎懦弱膽小,聞到警察的氣味就嚇得魂不附體,竟然不敢帶我走?甚至還把我也從山坡上推下去,想滅我的口!如果不是他們我怎么會完不成行刑?!我怎么可能被拋棄?!”
在那咆哮聲中,嚴峫終于明白了天縱山綁架撲朔迷離的真相。
步薇本來應該是像李雨欣那樣,從黑袍蒙面人手中接過刀捅死申曉奇的。然而當時秦川已經帶人搜到了鳳凰樹林附近,越來越逼近的警察讓綁匪有了緊迫感,于是決定簡化行刑過程,倉促中步薇只得把申曉奇推下了高處,甚至沒來得及檢查他是否真的已經氣絕。
步薇以為她已經完成了所謂的考驗,會被同伙接走送到黑桃k身邊,卻沒想到那時綁匪連自己全身而退都沒把握,更遑論帶著虛弱無比的她一起逃跑?
于是可能手下擅自做主,又或許黑桃k給了默許甚至暗示;總之他們沒有冒險從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帶走步薇,而是試圖當場將她滅口,簡單粗暴地推下了斷崖。
所以,當警察終于趕到鳳凰樹林下的時候,步薇和申曉奇都摔在山坡底部,而其實綁匪已經利用對地形的熟悉逃之夭夭了。
江停艱澀地道:“他拋棄你了,你也要拋棄你自己么?”
河堤上沒有護欄,只有石墩,每兩道石墩之間連著一根鐵鏈,如此沿著河道向前。步薇站的地方高,鐵鏈只能攔到她小腿的位置,少女搖搖欲墜的身影在晚風脆弱又瘋狂:“你閉嘴!你懂什么?!我本來就什么也沒有,這世上都是些爛人!爛人!!如果我不靠自己動手去賺,我就永遠都什么也沒有!像那些又窮又沒本事沒前途的爛人一樣!!”
“但你呢!就那么輕易奪走了本該屬于我的東西!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已經成功了,我已經順利回到他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