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顯然不會回應這種既挑釁又沒意義的問話,手機那邊他的語音略微加重了:“你在開車。你要去哪里?”
——嚴峫突然從這話中聽出了江停的意思:今晚他要從ktv回家。
高速公路入口,標著“建寧公安”的黑藍色警用suv飛馳而下,破開了灰蒙蒙的大雨。少頃一輛銀色g65尾隨警車開上高速,車尾燈在夜色中泛出蒙蒙的紅光。
嚴峫單手搭在方向盤底部,沉吟片刻,說:“跟馬翔私奔。”
江停:“……”
“不跟你開玩笑了。下班前分局突然報上來一個案子,應該是特大入室盜竊,老魏叫我回家前先去看看現場,可能待會還要去分局跟刑警大隊開個會。我現在富陽區分局附近,今晚也許得熬通宵,你先回家去吧。”
嚴副支隊果然不愧他建寧奧斯卡第一影帝的名號,短短幾句話說得輕松平和自然,完全聽不出絲毫異樣。頓了頓他又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哼道:“要是讓我發現你回建寧以后還不老老實實待家,偷偷跑出去跟楊媚私會的話,你就給我小心……喂,喂?”
江停俊秀的臉上毫無表情,緊盯高速公路前方一閃即逝的警車尾燈,突然一腳油門踩下去。
轟——
g65就像頭性能怪獸,閃電般發出嘶吼,瞬間躥出了黑暗的掩護!
“喂?”嚴峫突然感覺不對,丟了手機往外一看。
黑夜大雨中,一輛熟悉的銀色幻影沖破濃霧,緊挨著警車左側并駕齊驅,路燈在雨幕中勾勒出了標志性的方正車型和biturbo標識。
緊接著車窗降下,駕駛座上露出了江停清晰冰冷的側臉。
嚴峫:“……”
兩輛車以完全相同的時速飛馳在高速公路上,如同在茫茫黑夜中破開驚濤的小舟。嚴峫就像活見鬼似的隔著車窗瞪視江停,可能是一驚一怒的關系,突然太陽穴發著抽地疼了起來:“你怎么在這里?”
手機外放中響起江停冷漠的聲音:“為什么不告訴我你要去江陽縣?”
“我……”嚴峫語塞。
“江陽縣發生了什么,是不是上次范五那幫人襲警的案子出了新線索?嚴峫!如果你周圍發生了什么你必須告訴我!”
江停一貫從容平緩的聲口罕見地帶上了怒火,嚴峫一口氣上不來,突然只覺胸悶異常,怪異的肝火不由自主地竄上了后腦:“我憑什么告訴你?!”
“你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你是什么都告訴我的嗎?!你對我隱瞞了多少?!憑什么到了我這邊,我就得事無巨細都告訴你,你是我什么人啊?!”
高速車快,這時他們已經開出建寧市,兩輛車同時沖上了盤山公路,前方路燈映照下的路面就像無數彎曲的蟒蛇,光怪陸離地纏繞在一起。
不對,嚴峫大腦昏昏沉沉的,突然一絲冰涼的觸感爬過腦髓。
這種感覺不對。
“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但現在說這些沒意義……”
江停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但不知道為何忽近忽遠,聽著像是隔著海水般朦朧不清:
“你的安全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江陽縣的案子出現了新情況,或者你身邊發生了任何事,你必須在第一時間內告訴我……”
嚴峫急促喘息,感覺眼前陣陣發黑,心臟在胸腔中急促顫動。全部血液都被失序的心跳壓到四肢末端,以至于手腳發麻,喘不上氣,所有景物都在疾馳的擋風玻璃后扭曲成了斑駁的色塊。
我這是怎么了?他想。
這個情況不對,要剎車,快剎車——
但他的腳像灌了鉛似的無法移動,一點點將油門踩下了底。他的雙手迅速發青、發紫,即便用盡全力,也只能慢慢滑落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