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知多久,江停感覺不到全身的存在,也喪失了對時間的概念。他眼前所有東西都變成了重影,恍惚只感覺到鼻腔發燙,口腔乃至喉嚨都充滿了黏膩溫熱的液體。
困……
好困……
他感到眼皮很重,有種無形的力量拽著他墜向溫柔的深淵。那里黑茫茫一片,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恐懼,悲傷與懷念都被抽離,只有他一人孤獨地飄蕩在萬頃深海。
——那嚴峫怎么辦?他迷迷糊糊地想。
如果我走了,嚴峫會去哪里?
黑暗的駕駛室中,江停手指一抽,喉頭痙攣,猝然噴出滿口血!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江停劇烈嗆咳著,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發著抖推開了車門。
g65不愧山路霸王的名頭,換作一般越野車可能現在整個車身都擰成麻花了,它只是車頭保險杠變形、車門凹陷進去個大坑、外加擋風玻璃碎裂半邊而已——也幸虧如此,江停這種虛弱的體質才能在如此劇烈的撞擊中,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江停拖著自己下了車,剛一接觸地面便全身發軟,支撐不住地跪了下去,雙手下意識往地面上一撐。
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霎時只覺掌心濕潤發熱,卻沒反應過來那是滿地車窗玻璃碎片割出的血。
“呼……呼……”
江停勉強起身,頂著大雨踉蹌著走向警車。
嚴峫這人天生的鴻運在此刻得到了充分淋漓的展現——原地高速打轉的警車一屁股狠狠撞上山壁,后半截車廂都扭成了鋼鐵廢材,前半段卻神奇地完好無損。江停用力打開變形的車門,抓著嚴峫的手臂扛在肩上,咬牙把他從安全氣囊中拖到地上,拍著他冰涼的臉:“嚴峫……咳咳咳咳!嚴峫!”
沒有回應。
嚴峫臉色青紫,呼吸微弱,江停沒時間擦自己嘴角咳出來的血沫,跪在地上探了探他鼻息,又按在頸動脈上一試脈搏,霎時后背發冷——
嚴峫的心律嚴重失常,光用手摸都能感到明顯的忽快忽慢,這樣下去會引發室顫!
這是怎么回事?!
嗡——嗡——
滂沱暴雨中圖突然傳來震響,霎時江停覓聲抬頭,是手機!
“喂,嚴哥?”
馬翔坐在警車后座上,一邊連著耳機通話一邊飛快打手游,扯著大嗓門樂呵呵地:“我跟狗哥帶著幾個實習小碎催下高速啦,你到哪兒了?找個地方吃晚飯順便——”
“是我,陸成江。”
“哎喲陸顧問?”馬翔既意外又欣喜:“我聽嚴哥說你倆夫妻生活不和吵架來著,那個……”
“嚴峫出事了,車撞在盤山公路中段。”
馬翔猝不及防,手機啪嗒摔在了地上:“什么?!”
嘩嘩雨聲中傳來江停發顫的喘息,盡管能聽出冷靜,但嗓音嘶啞得像每口都含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