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回答,勉強止住劇咳,把滿口血沫咬牙咽了回去,不知道撐著誰的手,狼狽不堪地站了起來。
“別管他,江停就是這么一個人。”黑桃k的聲音在電話里悠悠道,“他現在已經自由了。”
江停抽回手,似乎想憑自己的力量站穩,但多日急劇消耗的健康和體力已經連這么簡單的自我要求都做不到了。他搖搖晃晃地連退幾步,脊背靠上墻,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眼前天旋地轉。
然后在昏沉中他聽到了什么——
那是由遠而近的警笛聲。
“警察來了,江停,我要把你還給他們了。”
手機那頭的黑桃k聽起來似乎非常懷念,他不管說什么都像是在說情話,帶著永遠穩定的、讓人厭惡的醇厚柔和,如同夢魘在耳邊囈語。
“當你回到警察的隊伍中,面對無數懷疑、質問和指責,承受所有的痛恨、憎惡和謾罵,請別忘記我們今天打的賭;哪怕你這條如簧巧舌編出再完美的言辭,也沒有人會信任,沒有人愿意聽,因為所有事實都已經證明了你是個叛徒。”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是對的,那時你會心甘情愿回到我們初見的地方。而在那之前,只要還有一個警察愿意相信你——哪怕只有一個。”黑桃k嘲弄的笑意加深了,說:“都算我輸了。”
警笛飛速馳近,越來越響。廢棄宅院外傳來潑水聲,那是毒販在周圍潑汽油。
“再見,江停。”黑桃k說,“我歡迎你隨時認輸。”
熊熊大火吞沒了宅院,在陰沉蒼穹下,怒吼的烈焰肆意狂舞。
紅藍警燈閃爍,消防車尖銳呼嘯,潮水般的腳步向著火的宅院蜂擁而去;但江停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他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躲藏和奔跑上,即便那其實只能算孤注一擲的跌跌撞撞。
不知道跑了多遠,紛沓人聲和烈焰喧囂都被遠遠拋在了身后,耳邊只剩下呼嘯的北風。
他眼前一黑,踉蹌倒地,終于失去了意識。
“……江隊……”
“江隊……”
“江支隊長!”朦朧中有人在高聲喊他:“快醒醒!快!”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或者更長,江停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視線無法聚焦,模糊渙散的目光投在半空中,只看到大片陰灰空白的天穹。大概又過了很久,千萬根針刺般的痛覺終于回到這具身體,五臟六腑都緊絞著縮成一團。
就在那劇痛中,他恍惚聽見有人不停念叨:“……我知道你一定還活著,我知道你一定沒放棄……”
江停用盡全身力氣,終于微微轉過頭,看清了周遭的景象。
他昏倒在城郊平原上的一處灌木叢間,離警車包圍的著火現場已經很遠了。一名穿深藍制服、白色襯衣的干瘦老頭半跪在身側,白發在寒風中簌簌發顫,面容通紅急切,不住激動地說著什么。
“幸虧你沒死,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江停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終于遲鈍地認出了他是誰——恭州前副市長兼公安局長,岳廣平。
“別動,別動,你受太多傷了。我已經打電話給你那個叫楊媚的聯絡人,通知她過來這里接上你。不會有事了,先好好養傷,只要活著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