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江停平常的審訊風格,這種帶有感**彩的問題是很少出現的,但他還是問了:“你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作為兇手就沒一點感情觸動么?”
“怎么說呢……”秦川仰頭沉吟道。
他就這么仰著脖子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頸椎,望著天花板,淡淡道:“我是兇手,但又不是。所以感情觸動跟正常人不太一樣吧。”
江停下意識問:“什么?”
——這話是什么意思?
秦川不以為意:“沒什么意思。”
江停瞳孔壓緊,似乎要穿透秦川俊朗的面孔,看進他冷靜的眼睛深處,但對方顯然不會再做更多解釋了。突然江停問:“那案發當時你害怕么?”
“為什么要怕?”秦川反問:“家母去世時我也同樣守在她身邊,有什么好怕的?”
“……”這次江停深深盯著他,看不出任何意味地笑了一下。
這笑容只在他唇角停留了短短一瞬,隨即只聽他問:“所以后來你用烏頭|堿用順手了,一年前謀殺方正弘的時候再次選擇了藥酒?”
“我沒有想殺方正弘。”秦川糾正了他,說:“雖然方正弘性格非常敏感而且疑神疑鬼,于公給我造成了不少麻煩,于私也不好相處,但我確實沒到非要殺他的地步。對我而言最好的狀態是方正弘因病提前退休,或者起碼徹底放權不管事,那么我的日常工作會變得方便很多。”
“至于選擇嚴峫來嫁禍,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和多方權衡的——嚴家在省委深厚的背景對任何人來說都非常棘手,只要不是鐵證確鑿,呂局都不會輕易對嚴峫下手,最多私下暗查;同時在明面上,只要呂局在方正弘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不愿針對嚴峫的意思,老方那偏激的性格都會理解成呂局包庇嚴峫,從而制造出建寧市局中高層之間的隱患和裂痕。”
“事實也確實按我計劃的那樣發展了。”秦川扯了扯嘴角,多少有些興味闌珊:“呂局私下退掉了總務科的兩個實習生,線索中斷再也查不下去,嚴峫和方正弘的反應也都沒出乎我的意料。”
能把人心算計到這份上的確實不多。方正弘就算了,連呂局這樣的老狐貍都悄不作聲地著了道,秦川在這方面的能力或者說天賦,確實相當不同凡響。
江停搖頭微微一哂,并沒有贊揚他,只問:“那你后來為什么給嚴峫投毒?別告訴我你其實也沒想殺他?”
秦川揉了揉額角,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才能表達自己的本意。未幾他推了下眼鏡,盡量誠懇地開口道:“我要是認真想殺嚴峫,他現在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江停抬起半邊眉角:“哦?”
秦川一聳肩:“你對我可能有些誤解,覺得我是個投毒殺人狂。但其實我是個清晰的目標導向者,對人命根本沒那么執著,如果嚴峫死了我甚至會感到很傷感……如果他只是受傷或撞車,從而永遠離開建寧市局回去繼承家業的話,就像方正弘提前退休一樣,對我來說都是很好的局面。因為我只是想要他們的位置,并不是想要他們的命。”
“那你就沒想過嚴峫根本不會去喝藥酒,或者那瓶下了毒的藥酒會被別人喝了?”
“不會。”秦川輕描淡寫地道,“首先天氣冷下來了,嚴峫每年立冬前后都會喝藥酒除濕,這是他的習慣;其次我確定除他以外刑偵支隊很少有人動那瓶藥酒,即便真有人動了,也大多是外涂而不會內服,因為能受得了藥酒那味道的畢竟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