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眨眼間的事,呂局扣在扳機上的食指條件反射繃緊了,但下一刻出乎意料的是秦川沒有動,他沖著呂局微微一笑,在“叮當!”清響中輕描淡寫地丟下了三棱|刺。
遠處紅藍光芒乍現,遙遙傳來了不清晰的警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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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本來的計劃是不在我眼前碰面的吧?”秦川揶揄道。
呂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招了招手:“舉起手慢慢走過來,站在這里別動。江隊?你還好吧?”
江停這才擦去臉頰上溫熱的血跡,疲憊地起身撿起秦川那把三棱|刺,說:“不用管我。”
秦川跨過滿地狼藉,象征性地舉著雙手走到客廳正中站定。
他并沒有討得多少巧,從右肩至胸口被江停一刀劃出了長達半尺的血痕,鮮血滲透了襯衣,勾勒出肌理,乍看有些令人膽戰心驚的兇悍和凌厲。但與之相對的是他表情并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還有幾分放松,指指地上問:“我能把眼鏡戴上嗎?”
呂局說:“戴吧。”
秦川道了謝,彎腰撿起眼鏡戴上,這才像是終于恢復過來似的舒了口氣:
“是我疏忽了,以為你們會各自單獨行動,沒想到你們兩位竟然能聯手。是因為岳廣平當年的電話讓您對江隊建立了信任么,呂局?”
“這個倒并沒有。”呂局槍口自始至終穩穩地指著秦川眉心,說:“我在相信你這點上吃了虧,不會再輕易信任別人了——你最好別輕舉妄動,秦川。江隊不敢隨便開槍,我卻是可以擊斃你的。”
秦川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聊聊唄,趁同事……趁警察還沒趕到的時候,不然我怕以后不會再有機會了。你們是什么時候見面聯手的?”
呂局目光投向江停,兩人似乎眼神溝通了幾秒鐘,呂局低沉地開口道:“今天中午,因為我們都發現了你不小心遺漏下來的唯一的證據——”
秦川很意外:“哦?”
江停說:“是的,汪興業。”
時間倒推回幾個小時前,琥珀山莊九區二棟樓下,便利超市——
“誰?”呂局一回頭,隨即怔住了,老花鏡后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是你!”
那年輕人一身黑色大衣,被水汽打濕的黑發之下,臉色雪白而無生氣,甚至連嘴唇都淡得幾乎看不見血色,但仍然能看出幾年前的銳利清晰的五官輪廓:
“不用這么驚訝吧,早在胡偉勝制毒案的時候,您不就已察覺到我的存在了么?”
“……”
兩人長久地對視,終于呂局點了點頭,沙啞道:“江支隊長。”
不遠處超市后門,老板匆匆掀簾進來,一見收銀臺前這情景,不由愣在了原地。
“江陽縣襲警事件之后我開始對你產生懷疑,但也僅僅是懷疑——當年老岳去世消息傳來的時候,你的表現我至今難忘,不論是從動機還是情感流露上來講,我都無法把你往弒父兇手上作一絲一毫的聯想。這幾年來我甚至都開始問自己,難道老岳真是心臟病發作去世的?難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呂局自嘲地搖了搖頭,又道:“直到嚴峫烏頭|堿中毒,聯系我當年匆匆趕去、只來得及看最后一眼的老岳的遺容,我才真正覺得,應該就是你沒跑了。”
秦川無聲地“噢——”了一句:“難怪您突然決定給我下正式任命,順勢要求我把支隊內部事務拿給您簽字,應該是想借機摸索我在日常工作中留下的破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