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向燈發出輕微的滴答聲響,嚴峫雙手扶著方向盤,眼底映出前方排隊駛向高架橋的車龍。更遠處天幕蒼灰,云霧浩渺,風吹著哨子從車窗縫隙中灌進車廂。
“你這是上哪兒去?”江停問。
“去個現場,離市區有點遠。今晚可能回不來了。”
“……”
“可能要忙到明天上午,唉,也確實煩。”嚴峫頓了頓,咽了口唾沫,又說:“——好好吃飯,晚上再給你打電話,啊?”
江停無聲地點了點頭,輕聲說:“好。”
轉向燈還在滴答,嚴峫掛了電話,眼底那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內心就涌起一絲絲帶著酸痛的冰涼,仿佛整個人被吊在懸崖半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只有風呼呼地從腳底滲進四肢百骸。
車窗外的喇叭聲、喧嘩聲、引擎啟動和剎車的聲響突然都變得非常遙遠,側視鏡中映出嚴峫晦暗不明的側臉。半晌他終于打開車載藍牙通訊錄,輕輕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喂,嚴隊?喂?”
“老齊。”嚴峫眸光沉郁,說:“我正在去恭州的路上,到了以后通知你,雅志園小區門口見。”
·
建寧市看守所。
鐵鐐聲從陰冷的長廊盡頭遠遠傳來,翹首以盼的馬翔跟其余幾個禁毒支隊刑警同時上前幾步,被看守為難地攔住了:“那個……”
“明白明白,”馬翔摸了根煙塞過去,對方沖他丟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市局三天兩頭送人提人,但凡稍微有資歷的刑警,案子多的時候每個星期都要來回跑幾次,深夜或凌晨緊急提審算是家常便飯,跟看守所的獄警都是老相識了。
但眼下這種情況卻跟以往不同,按紀律他們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看守所向上反映,秦川有重要線索想交代,經上級研究后,決定今天轉移去省廳。
金屬撞擊聲越來越近,長廊遠端的窗口前突然閃現出晃動的人影,秦川被兩名獄警押著,緩緩向門口走來。
“是秦隊……”
“秦哥!”
秦川似乎也沒想到有人會來,一時倒愣了下,但腳步沒停。
馬翔坦蕩迎著他打量的目光,舌根泛起一陣陣苦澀,但他強迫自己咽了回去。身旁禁毒支隊的兄弟們都強忍著粗重的呼吸,只有一個前不久剛被秦川親手轉正的小警察忍不住,不顧看守阻攔,沖動地向前邁了半步:“秦隊,你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你說話呀!”
他這話一出,又有人按捺不住了:“是啊秦隊,我不相信你會干出這種事!”
“你一定是被冤枉的,是不是?!”
“你快告訴我們是不是啊!”
……
秦川收回目光,從這幾個人的包圍中穿了過去,不遠處看守所門口,一輛涂著“建寧市看守所”幾個白底藍字的面包車停在臺階下,另外兩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正等在敞開的后車門前。
馬翔終于忍不住沙啞道:“秦哥……”
秦川腳步略頓了頓,回頭微笑道:“不是。”
大家都怔了下。
秦川走下臺階,幾個人眼睜睜望著他擦身而過,近了又遠。剛才那剛畢業的小兄弟滿臉脹得通紅,全身都在發抖,馬翔伸手一拉沒拉住,他突然大步沖下臺階:“你別這樣秦隊!我不相信!求求你告訴我你就是被冤枉的,我們一定幫你翻案,我們一定——”
幾個人呼啦啦就跟著奔下了臺階,這下連獄警都沒想到:“快回來!”“怎么搞的你們幾個,喂!”
“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