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呂局頓了頓,把調查投毒事件前后的經過簡略復述了一遍,又坦承了實施抓捕那天晚上在秦川家的遭遇,聽得魏副局眼都直了,余珠也不比他好多少,不住發出明顯的吸氣聲。
“經過這件事之后,考慮到江停的立場和行為方式,我覺得可以冒險一搏,因此昨天晚上特意找到他,對他提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呂局話里自嘲的意味更濃了:“我希望他能徹底投靠警方,同時假裝黑警,成為我們釘入黑桃k犯罪集團的一根釘子。”
十多個小時前——
“反間計?”江停雙手插在褲兜里,左肩靠在客廳墻壁上,似乎聽到了特別荒謬的笑話:“叫我假裝對黑桃k投誠,深入到販毒集團內部,冒著生命危險與警方里應外合?”
廚房里煲湯的咕嘟聲還在繼續,熱汽烘得滿室溫暖,落地窗上起了大片的白霧。呂局坐在客廳的奶白真皮大沙發上,老花鏡后目光銳利,緊盯著自己面前這個面容俊秀卻針刺般咄咄逼人的年輕人:“是的,確實要冒著生命危險,但這對你來說卻是最好的出路。”
江停揉了揉眉心,又把手插進褲袋,笑著反問:“——可是我為什么要替警方賣命呢?”
“因為你現在還活著,你活著的秘密已經不止一兩個人知道了。替警方賣命,至少還有留著一條命回來的可能,但如果被警方抓住的話呢?塑料廠爆炸那十多名緝毒警,你的種種行徑,足夠判死刑了吧?”
江停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與他鋒芒畢露的態度不同,呂局就像是一堵棉花墻,不動聲色吸收和化解所有攻擊,端的是軟硬不吃,令人無計可施:
“你還想在未來某天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陽光下么?你想背負著死人的名義,縮在陰溝里活一輩子么?江停,嚴峫現在不在建寧,我只要一個電話打出去,你今天甚至走不出這座小區。”
“自己想想,考慮清楚。”呂局鼻腔中發出輕輕的一哼,說:“如果你被警察抓住,我保證,黑桃k不論再制造多少次爆炸,都不能把你從看守所里劫出來!”
客廳陷入了安靜,江停久久地沉默著,僵持將每一寸空氣凍結成冰。過了足足好幾分鐘,他終于緩緩地開了口:“……我不能答應你。”
呂局沒想到他竟然會拒絕,當即面皮一抽。
“有兩點原因。第一,黑桃k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也絕不會相信我愿意向他投誠……至于第二。”
江停語音微頓,瞳孔深處映著客廳明亮的燈光,就這么直勾勾盯著呂局,唇角漸漸浮現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
“——然后呢?”魏副局才忍不住追問。
病房里安靜無聲,魏副局和余珠似乎都沉浸在震驚中,半晌呂局重重呼了口濁氣:
“如果說第一點原因只是主觀因素,尚能推脫的話;第二點就是我當真萬萬沒想到,也絕不可能想到的了。當他說出這句話的那瞬間,我就意識到自己來策反是多么愚蠢的決定,因為他確實不可能跟警方合作,也永遠不會跟警方站在同一陣營里。”
余珠不自覺地向前傾身:“那第二點原因到底是……”
醫院大門外,一輛停在隱蔽街角的車里,一名剛隨省廳領導出現在病房中負責筆錄的書記員戴著耳機,眼前的監聽儀器閃爍著藍光。
不知耳機里呂局說了什么,他猝然倒抽了口涼氣,心臟猛地怦怦跳了起來,急忙環顧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