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一搖頭,動作非常輕微,但老蔡能看出他眼底的凝重,“幾天前我心太急,辦錯了一件事,他們現在防我防得很厲害。但‘他’每次帶人出去加回來時間都在六個小時左右,算上驗貨、腳程、來回收拾,工廠應該就在附近六十到八十公里以內。”
老蔡皺眉問:“沒法縮小范圍了?”
“……”江停呼了口氣說:“我再試試吧。”
從他的反應來看,老蔡知道這個要求估計是有些強人所難。但他臨危受命之前,建寧市的那個呂局找他談過,特別提到了一點——江停這個人,只要他真想做什么,那是怎么樣都會拼命想辦法去辦到的。
老蔡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輕輕哎了聲:“對了,呂讓我告訴你,說你‘家里’都挺好。”
果不其然,江停立刻就有反應了:“好?”
老蔡其實只是在遵照呂局的提點奉命胡扯,一時情急也編不出怎么個好法兒,索性做了個挽起手臂炫耀肌肉的動作:“喏,吃得下睡得著,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呂讓我告訴你安心干活,甭擔心啦!”
這話編得相當拙劣,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停竟然信了,寒風中有些皸裂的唇角彎起來,帶著笑意認真“唔”了聲。
老蔡心里不覺有點慚愧。
但干他們這行的,慚愧不能當飯吃,順桿往上爬才是真的。老蔡咬了咬牙趕緊趁熱打鐵:“所以你注意著點,多費費心。你聽我說,要是能確定存放大貨的地下工廠在哪里——”
就在這時,江停眼角余光瞥見什么,臉色霎時微變。
老蔡身后不遠處有個走廊拐角,白天時已經被堵上了,是條死路。但現在卻有腳步聲正輕輕從后面走出來,而且就在老蔡聲音響起的同時,那腳步猝然停住了。
墻后露出半道身影,被月光投在地面上,就像從黑暗中探出上半身的鬼魅。
“要是能確定存放大貨的地下工廠在哪里——”
電光石火間,江停眼睛一抬,正對上老蔡的目光,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我,我們,”老蔡看清那口型代表什么,登時一股滾燙的血全數沖上頭頂,又瞬間化作了刺骨的堅冰,從頭皮到耳膜轟地就炸了起來!
“我們,”他根本聽不見自己在說什么,多少年來無數次刀尖行走的經歷救了他:
“我們老板絕不虧待你,多少感謝費都好說,要不交易完成后給你抽這個數!”
恐怖的安靜籠罩了一切。
“……”江停視線緊盯著老蔡,似乎對不遠處慢慢踱步而出的人毫無覺察,不乏嘲諷地哼笑了聲:“感謝費。”
老蔡不敢動作,更不敢回頭,直勾勾往前看著他。
“我安心待在這里,多少錢多少生意都能拿到,跟王鵬飛通消息,他能給我什么?做生意就好好做,再過陣子要下雪了,大家都早點完事早點回家,橫生枝節對我們雙方都不好,明白么?”
老蔡額角冷汗滾滾而下,只見江停一手仍在火上,另一手不耐煩地揮了揮:
“跟你們老板說,上不得臺面的心思就省著點,滾吧!”
篝火搖曳竄動,堂屋酒宴的喧雜遙遙傳來,身后毫無動靜。
老蔡退后兩步,褲管里的腿肚子在顫抖,狠狠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