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雩老老實實“我知道,廖哥。”
刑偵支隊大樓門前,廖剛站在警車邊嚓地點了根煙,又抽出一根遞給吳雩,親手幫他點著了,情真意切地道“對,你知道就好。但其實華哥那個性跟他的家庭歷史原因是有關系的。他家情況比較復雜,大家都不太愛提,你剛來的新人不知道也難怪,以后有機會哎喲步支隊”
廖剛一回頭,步重華快步走下大樓臺階,皺眉道“你們在這聊什么天呢案發地點才英區四里河小崗村附近,當地派出所的法醫已經在路上了,廖剛去技術隊通知老王出幾個現勘,出發”
廖剛趕緊小碎步跑了,空地上十來個人齊聲應是,分頭上了幾輛車。
吳雩背靠在警用suv黑色的車門上,一手插在褲兜里,一手夾著煙,白t恤下擺隨便塞了一角在警褲里,腳上踏著一雙滿是灰塵的作訓靴。步重華突然在他面前站定了腳步,上下打量他一眼,問“你沒事吧”
吳雩低著頭回答“沒事,謝謝隊長。”
他又恢復了那說好聽點寵辱不驚說難聽點就是半死不活的老樣子,烏黑碎發晃蕩下來,仿佛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似的。
步重華突然發現剛才在茶水間里兩人對峙的短短幾分鐘,竟然是吳雩唯一一次爆發出真實情緒雖然可能只是因為四下無人,所以他能毫無顧忌地想翻臉就翻臉。那暴怒仿佛深壓在地底的巖漿噴薄而出,轉眼又迅速冷卻,完美收斂成了一地堅硬沉默的玄武巖。
但為什么呢
一個人靠演技來隱藏自己真實的憤怒和不平,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又能忍耐多久
步重華張開口,又驀然一頓,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不由分說地扔了過去“既然沒事就跟我出現場,上車。”
吳雩猝不及防接住一看,車鑰匙“啊”
“開車去。”步重華反問“否則我給你當司機”
吳雩的背大概還是非常疼,從站姿中可以看出來。但他忍了忍,什么也沒說,拿著車鑰匙就轉去駕駛座,冷不防只聽步重華在身后又道“喂”
吳雩回過頭。
“把煙熄了,對身體不好。”步重華頓了頓,平靜地加上了真實原因“而且我不抽煙,所以我在車里的時候司機都不準抽。”
吳雩低下頭,看不清臉上是什么表情。
步重華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的反應,片刻后才見他抬起頭,緊緊咬著犬牙,從眼底到唇角慢慢浮現出笑來。
步重華一怔。
吳雩不笑的時候,五官每個細節都像是照著標尺來長的,眉眼唇鼻都沒有任何瑕疵,好似標準的雕像教材,又有種面具似的謙卑溫和;但他這么望著人一笑,唇角拉起來的弧度又非常漂亮,就好像呆板的石雕突然活了。
“你不抽煙啊,”他就這么咬著牙輕輕笑道,“那我教你”
然后他低頭深吸一口煙,眼見周圍沒人,突然靠近搭住步重華左肩,從唇縫間干干凈凈、徹徹底底把那口煙噴在了他右耳邊。
“”那瞬間步重華耳廓幾乎感覺到了吳雩微涼的嘴唇,他站在那里,仿佛被定住了似的,全身肌肉全數緊繃。
但緊接著吳雩就松開手退后了一大步,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他,把煙重重摁熄在樓梯欄桿上,上車嘭地甩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