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俐這才哆哆嗦嗦地瞪著他接過那杯茶,突然嗓子眼里古怪地咕嚕了半聲,像是被痰卡住的怪笑,說“吳警官,你的手真好看。”
所有人“”
“來人給隔壁一院打電話。”步重華按住耳麥“她開始了。”
她要開始散冰了。
很多毒蟲故意讓年輕女孩子染上冰毒的癮,就是因為散冰意味著什么大家都清楚。孟昭一分鐘都不敢耽誤,果斷親自帶人進去把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但冰毒對中樞神經產生的刺激效果已經開始發作,劉俐癡癡地笑起來,一邊掙扎一邊用充血的眼珠死盯著吳雩指關節,仿佛要撲上去啃似的“跟彈鋼琴的手一樣,哈哈哈跟彈鋼琴的手一樣”
吳雩望著女孩迷離通紅的臉,目光中有種莫名的悲哀“謝謝但我不會彈那個玩意。”
劉俐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呵呵笑著把手一松,紙杯啪地掉下去濺了滿地水。孟昭一個激靈,竟然被她掙脫出去半個身子,那雙黑瘦帶血的手跳舞似的在半空中搖晃,就想去摸吳雩的胳膊
啪
步重華一把握住她手腕,強行從吳雩身前扯開,低聲吩咐孟昭“立刻帶她上車,跟急診打好招呼注意職業暴露。”
邊上立刻有識眼色的刑警脫下外套裹住劉俐的手“孟姐這邊”
孟昭趕緊半扶半抱地把她拖起來,低聲安慰“好了好了,我們走了”同時幾個人左右架著,一路踉踉蹌蹌地出了訊問室。劉俐這時候已經不太清醒了,一邊拖長變調地笑著一邊手舞足蹈,鐵門就在那夸張的尖利笑聲中咣當一聲摔上,重響回蕩,久久不絕。
吳雩坐在審訊桌上,背對單面玻璃,把臉用力埋在掌心里,重重呼了口氣。
步重華也呼了口氣“別擔心,沒事了。”
吳雩沒有動,修長的手指插進黑發里,指關節細瘦明顯,每個指甲都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步重華看著他,心底一動,剛想低聲勸兩句,突然吳雩嘶啞地問“你故意等她毒癮發作的,是不是”
步重華頓住了。
吳雩抬起頭,眼尾自下而上形成一道尖銳的弧度“是不是”
隔音室內只剩他倆,步重華回頭望了眼外面監控室里的人,扯下藍牙耳麥關掉,丟在桌子上,直視吳雩滿是血絲的眼睛
“是又怎么樣”
“”
步重華目光冷靜得近乎冷酷“我不管你跟那些人混過多少年,你已經回到我們的陣營,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了。要是你還分不清什么是現在什么是過去,永遠習慣于把一切推到安全線以外的話,你就永遠也走不出來,甚至有一天會被那些東西吞掉,變成他們的同類。”
吳雩眼珠黑森森地,一動都不動。
“解千山可以在黑白之間左右逢源,吳雩卻只能收起一切多余的同情心來適應規則,所有手段的最終目的都是破案如果你還意識不到這一點的話,觸線對你來說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你給我記好了”
吳雩的第一個念頭是難道我不是跟你們一樣,一直竭盡全力想要破這個案子
但那話尚未出口就戛然而止,被某種更冰冷的東西哽住了
“那些跟黃、賭、毒沾邊的雜碎,派出所筆錄一個比一個可憐,但實際道德底線幾乎沒有,什么都做得出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其實都是自作自受”
“洗白上岸重新做人的可能性比萬里挑一還低”
“你說得對,這世上沒有重新做人這回事。”吳雩冰冷的黑眼珠盯著步重華,幾乎和訊問室背景融為一體,每個字都像是從黑暗中滲出來的“但我不論走到哪里,都不會跟你這種人成為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