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門框已經燒了起來,步重華疾步來到窗邊,嘩啦把另一側窗框上的玻璃踹碎,抓著吳雩的肩喝道“我喊三二一跟我一起用力跳明白嗎”
吳雩咽了口唾沫。
“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我們得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抓住那些人渣活下去才能給被害人報仇”步重華拇指把他前額的碎發向后掠,強迫他盯著自己的眼睛“明白嗎”
“”吳雩喘息著,終于點點頭“我明白。”
“跳”
新鮮空氣涌入火場,烈焰瞬間爆燃,轟一聲沖上夜空。就在那耀眼的火海中,步重華把吳雩裹在自己臂膀中,助跑兩步發力躍下了窗臺
撲通
兩人同時落地、翻滾,踉蹌沖出灰煙,連滾帶爬十多米,涼風迎面而來,終于一頭栽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咳”
步重華吃了滿嘴黑煙,差點把肺從喉嚨里嗆出來,不知道咳了多久才終于勉強止住,眼前發黑地坐在地上,重重呼了口氣。
身后咔擦輕響,一簇火苗燃起。他回頭一看,只見吳雩仰面朝天平躺在草地上,嘴里叼著根煙,正點起了打火機。
“”步重華往褲袋里一摸,“你什么時候拿走的”
遠處的三層水泥樓已經完全被烈火籠罩了,火光中勾勒出吳雩輪廓深刻的側臉,從額頭,到眉骨,到挺拔的鼻梁、狹窄的下頷,以及脖頸以下深深凹陷的頸窩,那光影清晰得驚心動魄。步重華看見他嘴角似乎疲憊地勾了勾,點起煙,長長呼了口淡藍色的煙氣
“把那倒霉鬼推給你的時候。”
他頓了頓,說“我還是想再好好抽一支。”
他自嘲地笑起來,步重華盯著他不知該說什么,許久也只能搖頭作罷,兩人都有些虛脫之后的放松和無可奈何。
“我這輩子,除了天塌下來,否則再不會拿你的打火機了。”步重華無奈道“你的手怎么樣了”
吳雩把手掌一攤,示意沒事,步重華卻勉強站起身坐近了些,拉著他手臂仔細看了半晌,只見那血肉模糊的掌心已經被烤干了,但創面卻并不太大,應該是濕毛巾裹住了大半手掌的原因。
“回去上一院消個毒,天熱別感染了。”
“唔,行。”
火場中走一遭的體力消耗極其驚人,他們胸肺嗆足了灰煙,連呼吸都火辣辣劇痛,一時都起不來。步重華坐在吳雩身側,看著他烏黑修長的眉宇和鴉翅般垂落下去的眼睫,突然無來由地說“你知道嗎,很多年前,也曾經有一個人這么拉著我跑出火場。”
“啊”
“他跟我說只有活下去才能報仇,如果人死了,就什么也沒有了。后來我一直記著這句話,活著才能記住很多事,感受各種快樂和痛苦,體會人生在世的各種意義。”步重華頓了頓,低聲說“死了就什么也沒有了,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吳雩彈煙灰的動作頓住了,瞳孔霎時緊縮,滿是鮮血的手指在陰影中微微發顫。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有那么片刻功夫,似乎連呼吸都發不出一點聲音來,良久才在遠處劈啪作響的燃燒聲中張了張口,輕輕問“那你現在報仇了嗎”
步重華站起身跺了跺滿褲腿草根,說“暫時還沒。”
他不欲多言,向吳雩伸出手,示意他拉著自己起來“我們得趕緊走,救火的村民要來了。那個放火的肯定還潛伏在周圍,我們趕緊回車上等后援過來。”
吳雩攢了口氣,拉住他的手,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突然整個人一激靈“我擦。”
“怎么”
吳雩沒有出聲,也沒動作,少頃突然回頭望向遠處濃墨似的黑夜,目光森寒警惕,神情大異尋常“好像有動靜。”
動靜
大火燃燒房屋的爆裂,夜風嗚嗚作響的尖鳴,山林悉索晃動的荒野
“走,”吳雩倒退一步,突然喝道“快走”
不用他再提醒第二遍,兩人同時拔腿就跑,但沒跑幾步又同時急停
遠處山林間半人高的荒草左右搖擺,它們發出的沙沙聲由遠而近,由雜亂變得整齊有規律,終于從夜幕中顯出了輪廓
那不是草,那是人。
上百名村民呈扇形緩緩上前,人群中木棍菜刀森然林立,每張臉上都閃動著冷漠和警惕,四面八方的目光充滿敵意,牢牢盯住了包圍圈中心的吳雩和步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