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母親怨恨的面容已經深深烙進了腦海,她甚至從滿地血泊中爬了起來,閃閃發光的眼底里滿是悲哀“你救了我們的孩子,怎么能不替我們報仇”
“你怎么能一走了之,你怎么能不替我們報仇”
不,我做不到,我已經盡力了
小孩精疲力盡地抱住頭,黑瘦黑瘦的手指不斷發抖,十個指甲里都滿溢著血絲。
我真的盡力了
那瞬間小孩身形拉高、手腳變長,火把將少年身影投在隧道的墻壁上;不遠處轟然巨響,氣流將他沖飛起來,地下隧道轟然坍塌,將地牢、刑具、怒罵人聲和橫飛的子彈都死死埋進了地底。
他緊緊抱住懷里的人,劇痛中分不清全身上下的血哪一部分屬于彼此,只有滾燙的淚水成串滴落在那張臉上,好像連心肝肺腑都要化作濃血,從眼眶中慟哭出來。
“快走”他聽見那個人熟悉的聲音漸漸低弱下去,只有最后一絲希冀勉強支撐著每一個字,說“不要管我,快走”
吳雩已經感覺不到痛了,耳朵里轟轟響,他知道那是他自己歇斯底里的號哭。
“你必須往前走,不能停下,也不能為任何事回頭你要記住,想活下去就不能為任何人報仇”
“你要往前走,永遠永遠往前走,別回頭。”
血泊中的父母被火光吞沒,滴血的迷彩服化作千萬片灰燼,風一刮卷上天空。那個面黃肌瘦的小孩光腳向前奔跑,穿過烈焰焚燒的村莊,穿過滿目瘡痍的大地,蹚過茫茫人海與千頃荊棘,奔向他人生盡頭血灰色的蒼穹
他不能為任何人停下腳步。
他永遠不能回頭。
“跳呀跳呀哎喲個煞筆”“頂上去頂上去快快發什么愣”“我艸你媽個菜雞”
網吧吵吵鬧鬧煙熏火燎,角落一臺不引人注目的機器后,吳雩猝然驚醒起身。
網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還沒來得及拍到他肩膀上,愣了幾秒才訕訕收回來問“喂,這機器你還續不續啊,到點兒了都。”
吳雩一言不發,垂下滿是血絲的眼睛,從錢夾里掏了十塊錢遞過去。
網管接過錢松了口氣,心說還好還好,再不動我就要以為他熬夜猝死在這兒了。
吳雩重新啟動電腦,在等待開機時看了眼窗外,天色陰沉沉的,已經是下午了。
手機里十幾個未接來電,除了兩個來自許局辦公室、兩個來自分局刑偵支隊座機之外,其他都是廖剛他們幾個的私人號。還有二十來條未讀短信,一半都是廖剛的,有幾條蔡麟的,一條孟姐的,一條張小櫟的,內容不外乎都是小吳今天怎么沒來上班老板今早脾氣很糟,你們昨天吵架啦聽廖哥的,回來上班,不要鬧脾氣小吳回來上班你人在哪有錢花嗎回廖哥電話
沒有步重華。
其實在意料之中,但親眼確認過之后,心下還是有些微微的空。
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塊,風呼呼灌進去,令骨頭都感到發涼。
吳雩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下一拉短信列表,突然目光凝住了一條未讀消息,來自鐵血酒吧的老板胖丁,只有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