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鑰匙。
殺手來之前把摩托車停在了離醫院差半條街的路口,但其實離建筑工地不遠,這個方位肯定經過事先計算,就是為了他完成擊殺任務后迅速逃脫吳雩劇痛的大腦里轉過很多念頭,強忍喉間沸騰的氣血站起身,心想我最多只有三分鐘。
建筑內部有部分缺失的扶梯用了爬梯代替,哪怕步重華中間往下跳,最快也要三分鐘,不可能再短了。這個時間堪堪夠他沖出建筑工地,混到最近的公共場所,迅速變裝后騎摩托車逃脫。
吳雩呼出一口滾燙的血氣,剛抬起頭,突然整個人僵住
他前方數米處擋著一道身影,是江停
身后馬路上警笛呼嘯,人聲雜亂,高處警察的咆哮和步重華的狂奔都被狂風一卷而去,匯聚著巨大都市的喧囂,洪流般沖向天穹。
“過來,”江停喘息著,向吳雩伸出手“到我這邊來。”
吳雩向后退了半步,那雙顫抖的瞳孔倏然一定,幽深暗沉得反不出一絲光,攥著鑰匙的手緩緩伸進了懷里。
但江停緊盯著他“你不記得我了嗎,解行”
“”
“你還記得那天外面下著雨,你躺在宿舍床上,卻沒幫我收制服,害得我只能中途跑回來自己收的事了嗎你知道我第二天因為制服沒干就上禮儀臺,被教官罰站了三個鐘頭,你當時還拍胸脯跟我保證請我吃三食堂的飯來著”
吳雩看著江停,似乎想動卻動不了,懷里那只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戰栗起來,那顫抖隨即蔓延到全身。
沒有人知道這句話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沒有人知道在那些暗流涌動的歲月里,這個僅僅發生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平平無奇、過眼即忘的細節,卻擁有怎樣改變一切局勢的意義。
“十三年了,解行。”江停尾音也奇怪地發著抖,像是強壓著哽咽“過來,到我這邊來。”
仿佛時間就此凝固,化作寂寥無聲的長歌,遠遠消失在歲月微渺的光影里。
吳雩終于機械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一步,隨即被江停緊緊擁抱住了,用力把他黑發凌亂的頭按進自己頸窩里。
“聽我說解行,你不該再往前走了,步支隊很擔心你,”江停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抑制住胸腔的劇痛,在吳雩耳邊輕輕問“你覺得這樣一走了之應該嗎,嗯你覺得讓他這么擔心下去應該嗎”
吳雩靠在江停肩上,全身就像繃緊到極限的弦,緊得好像哪怕再落下一片羽毛,都會令他在頃刻間粉身碎骨。
遠處兩道身影從建筑樓里一前一后疾奔而出,那是步重華和嚴峫,但江停撐著吳雩沒有放手,把他的頭臉按在自己肩膀上,終于聽見耳邊傳來細若蚊蚋般極度嘶啞的聲音
“不應該”
吳雩閉上眼睛。
那幾個字耗盡了他最后一點掙扎的力氣,整個世界迅速旋轉遠去,他摔進了意識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