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炡目光一直沒有從吳雩手上那根煙上離開,只見他喉結滑了一下,然后才笑起來“話也不能這么說意義怎么能用價格來衡量呢。”
說著他終于接過那根煙,咬在自己牙齒間,剛要摸打火機,面前卻咔擦一聲輕響,吳雩已經打著了火。
“要是你愿意幫我調出萬長文跟彭宛所有的詳細資料,我還能親手幫你點上。”
林炡一抬眼,兩雙幽深的眼睛互相對視,只見火苗幽幽跳動在他倆瞳孔深處。半晌林炡把自己那個打火機放回了褲兜,咬著煙笑了聲“行啊,為什么不行”
火苗與煙頭一觸即分,林炡呼了口煙,示意吳雩跟自己來辦公室,神情貌似漫不經心“但你別拿去給步支隊看。上級要求他回避是有道理的,人往往會因為強烈的仇恨情緒而影響專業判斷,因此在偵破階段的回避只是一種保護機制罷了。”
吳雩說“我明白。”
林炡開了門,打了個請的手勢。
林炡在南城公安分局屬于外援,按他的規格來說辦公室算很簡樸的了,跟在云滇省廳時網偵辦公室外面時刻有人站崗沒法比。他打開電腦申請了個臨時權限,片刻后招手讓吳雩過來坐下“你就著我的后臺看吧,別拿出去了。”
“所有都在這里了”
“不能說所有,但這是我能接觸到的全部。”林炡一挑眉“反正對你來說重點也只是她四歲前的內容,不是嗎”
他說的沒錯,兩人都心知肚明吳雩最大的目標不是彭宛,而是在她四歲那年把她扔進水里的父親萬長文。
萬長文老家祖墳在北方,但他娶妻制毒發跡卻是在沿海,彭宛出生時萬長文已經通過提煉高純度甲基苯丙胺挖到了第一桶金。隨后短短半年間生意迅速擴大,他修了一棟臨海別墅,內部有密道直通港口,岸上常年停著一艘快艇;只要聽見警笛靠近村落,他短短30秒內就可以從別墅中撤離,4分鐘內沿密道抵達港口,6分鐘內快艇入海,以八十年代的海上緝毒實力而言連他的毫毛都抓不著。
至于彭宛,雖然萬長文這人極度重男輕女,但女兒到底也不是撿來的,四歲前生活應該非常富裕。從內網資料上看,當年萬家別墅有多達二十二個幫傭,分別負責家務做飯花園開車,豪富程度可見一斑,也不知道彭宛現在是否還對小時候前呼后擁的生活有所記憶了。
不過這一切紙醉金迷都在三十年前警方突襲制毒村時戛然而止。當時整個村子只逃出來區區幾家,萬長文就是其中之一,他在武警剛強攻入村時就打開了別墅內部的密道,警方還在前方跟抄著自制手榴彈的亡命毒販浴血奮戰,他已經帶著老婆、孩子、制毒工坊里的兩個心腹大師傅沖上快艇,正準備逃之夭夭時卻發現了一個致命問題
超載了。
因為快艇船底藏著十五公斤黃金,那是萬長文準備逃亡緬甸東山再起的本錢。
“制毒師傅不好找,老婆是個成人會喊叫反抗,所以只能先扔孩子。”吳雩呼了口氣,向后靠坐在椅背里“而四歲小女孩的體重差不多也是十五公斤,等于是用他女兒的命,換了等量的金條。”
“對。”林炡說,“不過萬長文應該沒想到他這邊把女兒扔下水,那邊老婆也跟著跳了下去后來他老婆被判了緩刑沒有實際執行,因為缺少關鍵罪證,而且他老婆當時懷著孕。”
“彭宛有弟弟妹妹”
“沒有,死胎。估計跟落水也有關系。”
吳雩頷首不語,出神片刻,突然低聲說“也不一定。”
“什么”林炡沒反應過來。
“萬長文不一定沒想到他老婆會跟著跳下去。因為他也不確定扔出多少重量后,快艇才能開。”
周遭陡然陷入安靜,兩人都沒吭聲,只有一絲絲令人不寒而栗的惡意穿過三十年時光,在辦公室里緩緩彌漫開。
良久吳雩才坐起身呼了口氣“畜牲都知道護著自己的孩子,人一旦沾上毒品,真是連畜牲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