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良久,手指微微不穩,終于顫栗著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喂”
與此同時,樓下小區后門外。
遠處燈火輝煌的馬路上隱約傳來沸騰人聲,寒風呼嘯著穿過樹叢,路燈投下昏暗的光。吳雩再次回頭望向小區,公寓高樓燈火點點,每一扇窗戶里都傳出熱騰騰的談笑與飯菜香。
他閉了閉眼睛,轉身隱蔽在墻角僻靜處,頂著刺骨寒風,無聲無息地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林炡摁斷通話,把手機丟在沙發上,湊到玄關處的裝飾鏡前打量了下自己,按了按側臉上的血痕,咬著牙嘶了聲。
步重華這套公寓大概從來就沒這么亂過,吧臺邊的真皮高腳椅翻倒在地,連室內綠植都被打爛了,撒了滿地都是泥土。林炡跨過地上四分五裂的裝飾燈,就著廚房冰涼的水籠頭沖了把臉,用力抹掉滿臉水珠,靠在大理石臺面邊,吐出一口炙熱的氣。
主臥門大開著,從這個角度可以望見雙人大床的一角,林炡眼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
不管是不是色令智昏,這膽都真夠大的。
他精疲力盡地點了根煙慢慢抽完,在腦子里不斷斟酌接下來見到張志興該怎么說。約莫過了快半小時,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果然手機嗡地一下,軟件接到了張志興發來的定位。
津海市遂寧路德意建設小區。
那片因為曾發生過彩鋼房火災,而至今未完工的爛尾樓。
我這就過去,咱們在那見林炡迅速回了條消息給張志興,想想不放心,又加了條不要單獨行動。
然后他把手機一收,槍插進后腰,裹著風聲快步沖出了玄關大門。
寒風呼嘯刮在臉上,路邊商鋪早早就收攤了。林炡一車停在建筑工地圍墻外,只見張志興也剛趕到,打著手電急匆匆上前,一照面就迫不及待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兒子是被解行推下樓的為什么”
林炡用肩膀頂開生銹的鐵門,毫不在意粗糙墻面擦刮了他剪裁考究的大衣,就這么硬擠進工地崎嶇不平的地面,把張志興也扶了進來,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有更精確的實時定位嗎”
“應該在東南角。那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么快告訴我”
爛尾樓工地可見度極低,林炡示意張志興不要開手電,摸著黑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我對調查組撒了謊,其實那天下午我去找了張博明兩次。”
張志興一愣。
“第一次我去找他時,是下午三點半不到,張博明情緒非常差,說解行剛剛才摔門而走。我問為什么,他卻不肯說,經過我再三追問他才稍微吐露出只字片語,說十年前亞瑟霍奇森被捕時畫師曾經遭遇過差點暴露的危機,但救援卻沒有及時來到,他憑僥幸才得以逃出生天,因此對張博明非常怨恨。”
林炡扶著步伐蹣跚的張志興跨過水潭,工地東南角有一座黑洞洞的爛尾樓,鋼筋腳手架在月光下反射出青白的光。
“我當時非常驚訝,因為一線臥底情況瞬息百變,后方指令來不及下達的情況是有的,畫師應該完全明白這一點。何況他只是遭遇暴露的危機,但并沒有真的暴露,現在突然回頭強烈譴責十年前指揮官的無心之失,這種充滿了攻擊性的姿態讓我非常想不通。因此我告辭離開張博明的病房后,思來想去覺得不妥,就自己偷偷上樓去進了解行的病房。”
“你進了解行的病房”張志興愕然道。
“是,我知道畫師的病房是極度機密區,只能他自己出來,其他任何人沒有手令不得入內。但我當時確實非常不安,而且那天下午不知道怎么的,他病房就是沒有鎖,我進去時他在沖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