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興半蹲在地上,居高臨下看著吳雩震驚的臉,緩緩問“我明明已經讓你把這張紙撕了,為什么不聽呢”
“”
“我本來真的不想殺你,也完全沒必要,如果不是你堅持要把那張紙條拿去做筆跡鑒定的話。”
寒風卷過半空,吳雩用力閉上眼睛,似是要竭力理清這匪夷所思的因果,再睜開時他眼底充滿了絕望和驚怒“是你。”
張志興微微一笑。
“那張紙根本不是張博明,而是你寫的。你從張博明病房出來后,上樓把紙條塞進了我病房門縫,林炡拿著紙條下去質問張博明時,他一看紙條筆跡就認出了你這個父親,但出于替你打掩護的心理,他當場承認了紙條是自己所留,因此他死后我和林炡都完全沒有往你身上懷疑。”
“那天下午六點登上天臺的也只有張博明一個人,他是上去見你的。”吳雩眼眶中漸漸浮上血絲,一字字從牙縫里道“但他萬萬沒想到,你為了掩蓋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推下了樓”
“不是我”張志興沉定的表情突然被打破了,怒吼沖口而出“他是因為你才死的”
吳雩咬緊牙關瞪著他,只見張志興抓著窗框的手因暴怒而青筋突起“我那天本來想解決的人是你,沒想到上樓的人卻是他他說考慮清楚了,決定要去特情組告發我,為此前途盡毀甚至付出任何代價都無所謂爭執中他從天臺邊緣摔了下去,我想去救他但已經晚了,晚了”
“”吳雩喃喃地重復“他說他要去特情組告發你。”
荒唐、諷刺、悲涼和無可奈何同時涌上咽喉,讓吳雩的嗓子劇痛到痙攣,“怪不得張博明對林炡說自己虛偽無能,原來他當時就意識到了,他已經知道了幕后黑手就是你”
他知道了為什么十年前自己沒有看見吳雩發出的求救信號,也知道了父親為什么要慌著置畫師于死地。
但他當時不敢告訴吳雩。
他跪在地上痛哭失聲,是哭那無辜犧牲的英魂,也是哭自己不敢揭發父親的懦弱與卑鄙。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兩個小時里張博明到底想了什么,親情、大義、道德譴責和良心質問在他激烈的心理掙扎中都占據了多少成分。不過兩個小時后,當他看到林炡手里那張紙條時,所有掙扎都不重要了他意識到如果自己選擇去當沉默的幫兇,父親便會對吳雩下手滅口。吳雩知不知道實情不重要,只要他活著,他本身就是張志興所有罪行的證據
因此張博明不顧一切做出了決定,他在紙條上約定的六點到來時獨自一人登上天臺,是為了告訴張志興他已經知道了所有真相,要拼盡所有代價揭發這個親生父親
“隱藏求救信號的人是你,”吳雩含著滾燙的血氣輕輕道,“茶馬古道的幕后創辦者是你。”
張志興眼眶通紅,但依舊死死盯著吳雩,絲毫不為所動“你也許不知道,我兒子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想盡辦法掩護你。不過那已經無所謂了。”
他站起身,走到另一端墻角撿起之前林炡被打落的槍,回到落地窗臺邊指著懸掛在半空的吳雩,然后槍口略微移動,瞄準了被吳雩緊緊抓住的那根鋼管
“如果你剛才把紙條撕毀,現在一切都不會發生,你本來是沒必要死的。”
吳雩張大的瞳孔中映出槍口,只見張志興食指扣向扳機
“永別了,畫師。”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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