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白駒過隙,解行死后的第二年,特情組秘密電臺收到了“阿歸意外身亡”的喪報,張博明立刻要求召回解行,但隨即收到了拒絕并要求繼續潛伏的暗號。此后數年間,畫師不斷潛伏在各個疑似跟暗網有合作來往的小毒幫,致力于破壞馬里亞納海溝在金三角布下的販毒網,先后摧毀了好幾條暗網販毒物流路線,令鯊魚在東南亞地區的擴張受到了極大掣肘。
解行死后的第六年,另一名被國際刑警通緝多年的大毒梟試圖通過與鯊魚合作,從清邁逃往墨西哥,半途中被偽裝成制毒工的畫師一舉抓獲,邊防將制毒工廠連根拔起。此事傳出后緬泰兩地毒品市場巨震,遠在北美的鯊魚也勃然大怒,但就像當年亞瑟霍奇森突然被捕一樣,他死活也查不出問題到底出在哪。
他只能隱約感覺到自己這些年來似乎一直生活在一支狙擊瞄準鏡里,鏡片后的那雙眼睛冷靜、忍耐、堅定得可怕,不動聲色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食指從未離開過扳機分毫。
這次抓捕讓特情組受到了國際禁毒組織的發文褒獎,深受鼓舞的胡良安下令把絕大部分情報資源都集中在了畫師這條線上。
在其后的三年中,畫師成了特情組刺向金三角最堅不可摧的刀鋒。
解行死后的第九年,因為接頭人暴露犧牲,“畫師”這一傳奇名號被意外泄露,一夜之間傳遍金三角,大小無數毒幫聞之色變,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同年,鯊魚受到遠東大毒梟的邀請,來到中緬邊境開拓一塊利潤巨大的長期市場,在那里他見到了一個風度翩翩而訓練有素的年輕人,帶著三分笑意上前一握手“您好hii先生,胡老板派來我來接應您的車隊,接下來的三天里您的安全將由我全權負責。”
那個年輕人皮膚素白,頭發烏黑,眼神專注而明亮,沒打領帶的黑西裝貼合他精悍削瘦的身材,言行舉止永遠都令人如沐春風。
鯊魚若有所思“我聽說你們這塊地方,最近幾年被警方破壞得很厲害,其中有個特工神出鬼沒,他的代號叫做畫師”
“是嗎沒有那么厲害吧。”年輕人微笑道“真有那么神出鬼沒的話,說不定本身就是惡鬼索命一樣編造出來嚇人的傳說吧”
鯊魚一哂,不以為然,心想畫師那樣的存在你們這些普通人估計也不會明白。
傳說中的惡鬼永遠無法爬到陽光下變成人,惡鬼花了九年才終于意識到這一點。
他沒有與解行越長越像,反而是越來越不像了,哪怕是去緬泰的地下整容診所百般詢問,對方也沒有足夠的技術手段去彌補神態、氣韻、眉目轉動間無數細微的千差萬別,甚至有些整容師根本看不出他跟解行畫像有什么不同“先生這不就是你年輕的時候嗎”“帥哥你瘦了好多呀,你胖一點說不定能年輕點哦”
沒用,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
那些不知道“毒販馬仔”阿歸的人,會以為解行只是被十二年生死歲月折磨得形容削瘦,改變了細微樣貌;但張博明絕對能一眼看出其中致命的區別,把他從人間再度打回地獄。
他沒有辦法帶著解行的姓名回歸故土,但他也許能掙脫所有束縛,繼續向更深的地獄前行
圍剿行動當天,警方趕到前十分鐘,鯊魚從監控鏡頭里看見那個年輕人下到負三層,打開了角落里的一扇暗門。
毒梟終于認出了這么多年來緊貼在自己身后的那道血腥腳步屬于誰。
“十年前,我最得力的手下霍奇森在東南亞落網,但用盡了辦法都查不出紕漏到底出在哪,最后便以為警方只是多了點運氣。直到一年前,畫師終于在我眼前親身出現,我才意識到原來這么多年過去,我在北美出售芬太尼、在墨西哥建立冰毒廠、在荷蘭架設深網匿名服務器,讓國際刑警都束手無策,卻始終沒能走出他的狙擊范圍。”
“他是畫師,他是我命中注定要迎接的戰神,也是我一生到死都擺脫不了的索命厲鬼”
一年后,津海。
一輛黑色滇牌奧迪停在津海市南城分局門前,林炡拉起手剎,熄了火,溫和地道“吳雩。”
副駕上那年輕人有一張蒼白疲憊的面孔,眼睫沉默地半垂著,天生嘴角略微向下。
“張博明的骨灰今天在云滇烈士陵園下葬了,我有兩句話想對你說。”
“”
“人生就是不斷向故友告別,再不斷與新人相見的過程。我們經歷的每個人、每件事、每一次喜悅與傷痛,都是成就我們本身的一部分,放下并不代表遺忘,更不意味失去。那些半途而散的遺憾和無可奈何的錯失,都會在將來某個注定的時間點等待著你我,等待與我們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