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雩的角度不可能看見,鯊魚問完這句話后,背對他的那只手便隱秘地伸進了后腰,與后面那個保鏢阿ken同時摸出了槍
這不是請求或選擇題,這是又一次致命的試探
答“是”或“不”都看似很簡單,這兩個截然相反的回答之間卻還存在著無數種反應和可能。鯊魚心里只有一個標準答案是正確的,但這個標準答案又極其幽微復雜,只要吳雩有任何一個字、甚至一絲反應不符合,前面是懸崖后面是槍,畫師再生出三頭六臂都逃不出死神的魔掌。
現在該怎么辦
秦川心臟劇烈狂跳起來,仿佛無意般上前兩步,這時只見吳雩終于有了反應,扭頭問
“這是給我帶的”
“嗯。”鯊魚遞上手里的飯菜,還是很溫和懇切“我聽說你已經三天沒好好吃過東西了,你必須得補充點熱”
哐當
不等他說完,吳雩接過飯盒揚手一扔,鐵盒在半空中拋出一道弧線,在山巖上撞擊滾落,消失在了山澗
“我不相信你了,hii先生。這三天我等你醒來不過是為了告別。”
吳雩在周遭所有人震驚的注視中轉向鯊魚,淡淡道“東南亞雇傭兵雖然危險,但明顯比你的謊言更可信。從此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各自道別吧。”
吳雩轉過身,保鏢阿ken因為過度震驚而甚至忘了收槍,連秦川都難以置信地退了兩步,眼睜睜看著他沿著山崖向遠處走去。
“等等”鯊魚如夢初醒,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如果你指的是步警官,我當然有必須殺他的理由”
“你還要騙我到什么時候”吳雩的語調卻更加穩定而譏誚“在碼頭倉庫交易時你這邊一掛我電話那邊就立刻要殺步重華,而當時他警察的身份根本還沒暴露,在茂縣你拿私人島嶼來誘惑我的時候又是怎么說的”
鯊魚啞口無言。
“不論我還喜歡或是想弄死步重華,那都是我的事,你不能拿已經許諾過的話來欺騙我,這么做跟十年前為了抓亞瑟霍奇森而利用我的條子們沒有任何區別。”吳雩抓住鯊魚的手想掙脫自己手腕,從牙縫里冷冷道“不好意思,hii先生,我現在甚至懷疑你口中那個小島到底是否存在,畢竟你在我眼里已經跟那些條子是一路貨色了。”
他一抽手,轉身大步向前走,鯊魚疾步上前再次一把抓住他,脫口而出“等等”
從來沒人敢這么對鯊魚說話,上一個敢當面叫囂的毒販早就被轟成了血肉橫飛的渣。但周圍幾個心腹卻不敢動手,連鯊魚自己腦子里都轟轟作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測出了唯一一個完美符合預期不,這根本是超出預期之外,甚至讓他無法應對的回答
畫師不是為了配合警方生擒,才在那么危急的時刻拼命救活他;也完全不想打聽他下一步動向,好為警方通風報信。畫師根本就砸攤子不想干了
“對不起,”鯊魚胸腔不住起伏,半晌勉強冷靜下來“我不是故意騙你的,確實是當時情況非常復雜。”
山澗寒風如利刀割在臉上,鯊魚卻一股火在太陽穴突突地跳,半晌無計可施,用力呼了口氣“我向你保證那個島是真的,我也沒有要利用你的意思謝謝你救了我的命,畫師。這個世界上會愿意救我命的人不多,希望你留下來。”
夠了,哪怕再欲擒故縱,這時候都該就坡下驢了
無聲的僵持格外漫長,周圍沒人敢說話,甚至沒人敢動。過了不知多久,吳雩終于慢慢地回過頭,剎那間鯊魚心頭猛地一跳。
他看見吳雩那雙黑眼睛里滿是壓抑的怒火,真切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步,但每一個字都冰冷而清晰,把他的心臟重重砸向谷底
“做夢。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