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加價只會讓對方拖延,適當降價反而能推進速度,對不同的談判對手要采取不同的策略。”步重華淡淡地扯了下嘴角“陶正慶急欲再婚,他爸視財如命,他媽并沒有多少主見。當初辦綁架案時我注意觀察過他家每個人的性格狀態,果然全家人的心理弱點都一擊可中。”
步重華能在這個年齡當上刑偵支隊實權一把手,靠的絕不僅僅是烈士子女優待政策,更不是宋平的功勛和庇護。他的刑偵本能讓他幾乎隨時隨地都在收集信息、快速分析、積累儲存、果斷出擊,大腦就像一臺精密儀器,防水防震高效運轉,永遠都不被任何困境甚至絕境所打倒。
宋平轉身用力按了按步重華的肩膀,布滿血絲的眼眶看上去微微發紅“如果你父母在天有靈,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如果我父母在天有靈,一定也會為你感到驕傲,宋叔叔。”步重華低聲道“不用在意姓萬的說了什么,他注定要上刑場,槍決那天他們會在天上和咱們一起觀刑。”
宋平傷感地笑了起來“是,你說得沒錯”
“翁書記宋局”
這時會議室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門呼一聲被推開了,只見歐秘書跑得氣喘吁吁,連聲音都變了調“公證手續到位了,廖副帶著公證書半小時內就到”
啪
審訊員把一紙淡黃色封皮的公證書扔在病床上,萬長文瞪著角落里被民警牽著的那個三歲奶娃娃,眼一下直了,嘴唇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疑慮、瘋狂、怨恨、不甘、心動、渴望種種復雜情緒全數涌上腦頂,這是他被捕后第一次在民警面前露出這么難以控制的表情。
“把鯊魚跟你商量過的所有事情統統告訴警方,你的配合程度將決定我們什么時候在這張公證書上蓋章。”步重華俯視著軟泥般癱倒的老毒梟,聲音一字字清晰冷靜,甚至到了殘忍的地步“知道嗎,我剛花一百九十萬買了你孫子的冠姓權,我可以讓他認祖歸宗也可以讓他改姓別家,只要你有一個字撒謊,你猜我會怎么做”
他略俯下身,注視著萬長文劇烈震顫的眼珠,微笑道“我會你的死刑刑場上把他的姓改成步,把你的骨灰倒進馬桶,讓你老萬家唯一的親孫子為我父母摔盆哭靈想不想看到那一幕,萬老板”
每一秒指針的滴答聲都像是響在眾人心上,病房門里不斷傳來各種動靜,談話、威脅、利誘、怒吼、哭嚎足足一個多小時后,門終于被猛地打開了,所有人騰一下站起身。
步重華大步流星走出來,大衣下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萬長文交代了。”
翁書記失聲“什么”
“有一處藍金生產窩點藏在他小老婆老家h省陂塘鎮望家坡附近的深山里,鯊魚曾經刻意打聽過具體路線,極可能是毒販的下一個目標。”步重華停下腳步,眉宇深刻尖銳,有種不容否定的堅決“如果鯊魚的車隊經過肯定會留下痕跡,我申請即刻出發進行勘察”
別說步重華了,連翁書記的第一反應都是拔腳往外奔“快去”
我這是在哪里
一條黑暗漫長的山路在眼前鋪開,周圍樹影憧憧,身后火光沖天。吳雩仿佛突然變得非常小,踩著崎嶇石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身后傳來混亂的叫罵和車聲,間或混雜著一聲聲狗吠。
“別放跑了他們”“追”“快追”“在那里在那里”
我這是在做什么他心里恍惚浮現出這個念頭,但緊接著重復無數次的噩夢就讓他回憶起來。
是二十多年前那個血腥深夜的后續,是他把那個白嫩嫩的“城里孩子”往樹坑里藏好,然后迎著歹徒跑出去之后所發生的一切。
充滿血腥的風在耳邊呼呼向后刮,濃煙中似乎藏著無數慘叫哀嚎,猶如怨靈忽近忽遠。他不記得自己摔倒了多少次、又連滾帶爬地起身多少次,所有求生意識都凝聚在那雙不斷奔跑的小腳底,連被尖銳的石塊割得鮮血淋漓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