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算是吧。”
沈郁有些興奮:“那能唱唱我寫的么?”
“你寫的?”顧采薇覺得好笑,永嘉府本就是人文興盛之地,風流才子不知出了幾許,里頭也有不少曾光顧過綺玉樓,留下過膾炙人口之作,但這些人里,絕不包括眼前這位少年。
“是啊,唱歌跳舞你拿手,詩詞歌賦我可是內行呢。”
見眼前的少年頗有些炫耀意味地拍拍胸脯,顧采薇一時都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起了促狹的心思:“不知……額,還未請教公子名姓?”
她可不傻,真信少年原名是王二狗。
“沈郁沈茂文。”
“不知沈公子要寫什么呢?”她雖然不喜歡交際,在青樓時還是不得已學會了長袖善舞的手段,對于怎么接話,順著對方說很是熟稔。
沈郁撓撓頭:“有筆墨么?”
“稍等。”
一刻鐘后,顧采薇臉色憋得通紅。
別誤會,并非是便秘,而是沈郁那抓筆寫字的派頭實在太滑稽,拿大拇指與食指捏著筆桿,將筆架在中指上,傾斜著寫字,讓她想笑又不敢,憋得慌。這等運筆的方法,寫出來的字自然也就不成樣子。
寫了老半天,沈郁擦了擦臉上的汗,長吁一口氣:“好了。”
并不報什么希望的顧采薇隨手將紙輕輕拿起,無所謂地開始念道:“一別東門三改火,天涯……踏盡紅塵。依然一笑……作春溫。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惆悵孤帆連夜發,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顰。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念著念著,居然癡了。
她自然知道是《臨江仙》的牌子,可這詞卻像是為自己如今的心境量身打造一般。
天涯踏盡紅塵,過去在紅塵里摸爬滾打的辛酸,只此一句便躍然紙上,爾后忽然一轉,“依然一笑作春溫”,可不是真的笑,而是古井無波無欲無求了。
下闕的詞估計是他個人的事情,但“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簡直就把自己的心境寫活了。
多少次被生活逼迫地過不下去時,就覺得此身如寄,絲毫不可惜。
但妙就妙在“亦”上,蕓蕓眾生,誰又不是那個來去匆匆的行人呢?
這真的是個少年能做出來的詞?
本以為,這不過是個稍微有點正義感的少年罷了,誰知,竟然還有這等驚喜,能寫出如此驚艷絕才的詞來。
顧采薇的眼光還是準的,她很敏銳地感覺,此前那些個成名的才子們,沒一個能拿出足夠教沈郁做人的作品來。
當然,得拋開那一筆臭字……
“沈公子果然大才。”顧采薇由衷嘆道,“請允許妾身執筆記錄這一闕詞。”
真實意圖沒說,其實就是怕沈郁的臭字影響了他的文才。
沈郁當然無所謂,現在又沒有什么危險,聳聳肩就答應了。
不過,一開始就拿出蘇東坡的詞會不會太兇殘了一點?他摸著下巴想了會兒,最終還是覺得,“亂世用重典”嘛……
沈郁可不是心血來潮要來寫首詞,而是想借著詞安慰顧采薇,順帶打響自己的名聲。
要對付徐縣丞,靠陰謀詭計,已經沒什么作用,除非……讓自己的聲望徹底壓過他,然后再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