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縣衙。
沈郁的臉上帶著謙恭的笑意,楊岳的眼里充滿了欣賞的神情。
“楊大人明察秋毫,雷厲風行,實乃我大楚一等一的頂梁柱。”
“沈郎君年少有為,精通實務,不愧為羅陽新一輩的好二郎。”
這種商業互吹倆人都很熟稔,各種但凡有良知的人聽了能鉆到地洞的不要臉對話一套一套地往外甩,不僅不帶重樣,還能直接變成對聯。
乍一看,他們應該是惺惺相惜,彼此敬重的死黨,事實上,各自都在心底罵了一聲“呸”。
“就你也配?”
不約而同地感覺自己一身演技不能棋逢對手,委實可嘆可惜。
沈郁是親自來送一千兩銀子,以便落實海瑞的事情的。
“不過,沈郎君吶,京城一向米貴,這一千兩銀子看個風景還行,若想登堂入室,那是門都找不著啊……”
楊岳裝模作樣地嘆著氣,沈郁哪里不清楚他的意思?什么米貴,無非就是說自己送的銀子還不夠,辦不成事情罷了。
“哦?那……京城到底米貴到了何等地步呢?在下從來足不出戶目不窺園,這方面委實孤陋得很。”
楊岳沒有正面回答,反而開始陷入追憶:“記得那是十年前,本官還在京城,年關的時候,天降大雪,有一個人牙子在路邊叫賣。我看其中一個男子委實被凍得可憐,就買了下來,花了足足三千兩……咳,老了,喜歡講舊事,跟你說這個干嘛?”
沈郁心里一片清明。
說這個干嘛?還不是為了暗示自己得花多少銀子么?
人標價標的清清楚楚的,從人牙子手中買個仆役都要三千兩,更何況是海瑞這種縣官?你要給少了,等于是暗示海瑞在你心目中還不如人牙子手里的仆役。
當然了,沈郁不會白目到去追問楊岳,十年前還只是個縣里小官的他哪來的一擲千金的豪氣,可以花三千兩買仆役。
“若能登堂入室,便是萬兩白銀又有何不舍?”沈郁一臉的向往之情,“不怕楊大人笑話,草民如今正潛心苦讀,為五月的童子試做準備,最終也不過是想去趟京城趕考,體驗一番御街縱馬的滋味罷了。”
兩只狐貍默契地笑了起來。
楊岳要更為吃驚一些,沈郁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這份談吐應對居然比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官僚還圓滑,他敢打賭,被自己搞下去的那個海瑞絕對沒這種功力。
莫非,有人天生就是做官的料子?
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沈郁在暗示,自己將參加童子試,海瑞的事情上,銀子沒問題,可以給一萬兩,不過,童子試需要得到他的保證能通過。
對于暫時坐領羅陽的楊岳而言,這不是什么難事。
童子試本就是科舉里頭最為寬松的一關,基本上,分數與名次只由縣令說了算,而在大部分人只要文字通順過得去就能晉級的情況下,也沒什么人去理會個中的不公平現象,除非是有意一路奪魁,達成六案首成就的那種變態。
笑盈盈送沈郁出門,楊岳回來便道:“取筆墨來,本官要上書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