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弗丁猛地抬頭,只見年輕的圣騎士已然將那把白藍相間的戰錘懸在了背上。
“我替你搞定你家那個叛逆的小子,你替我把這燙手的山芋接了,真他娘晦氣,送個東西都送不出去。”
破舊的門板吱呀作響,散發著光芒的灰燼使者被馬庫斯如棄敝履般扔在山洞里,光潔的劍身上反射出弗丁的臉。
“真丟人,”身著光誓戰甲的北伐軍統帥笑著站起身,指尖穿過曾經的自己,笑罵道:
“一把年紀被小輩教訓也就罷了,他嘴里不干不凈,你就不知道罵回去?”
眼前星移斗轉,弗丁分不清是自己變了位置還是周圍換了環境,下一個瞬間,他已然出現在壁爐谷左近的一座淺丘上,面前是一座簡樸莊重的墓地。
“這感覺……還真是奇怪……”
弗丁臉頰跳了跳,神色怪異地打量著這座刻著自己名字的墓碑。
提里奧·弗丁之墓
一位受人尊崇的圣騎士,慈愛的父親和丈夫長眠于此,壁爐谷的大領主,愿他的劍刃永遠鋒利,圣光指引他的靈魂。
潔白的百合花伴同略帶硝煙氣息的微風輕輕舞動,一雙纖瘦微顫的手將花朵擺在墓前,手的主人發出了疲憊且微弱的聲音:
“提里奧,我來了。”
滿臉倦容的卡蘭德拉輕輕蹲坐在墓前,她干枯的花白頭發一絲不茍地綰在頭頂,枯瘦暗沉的面龐上布滿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細紋,但語氣仍是輕柔溫婉。
“卡蘭德拉……”
弗丁試圖伸出手觸碰妻子的面頰,但正如方才一樣,他的手掌輕而易舉地穿過了卡蘭德拉的身體,而后者恍若未覺,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真高興能重新聽到你的消息,但我除了到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該怎么把這些話說給你聽。”
“米拉多已經跑不動了,前些天在馬廄看到他時,幾個學徒正在手忙腳亂地把他從地板上抬起來……他太老了,負責撫育戰馬的醫生說再有這樣的磕碰,他可能要躺在草垛上直到老死了。”
“泰蘭這幾年干得不錯,你重回白銀之手的消息我沒有和他講,伊森利恩也一樣……”
卡蘭德拉輕輕嘆了口氣:“巴瑟拉斯險些當上了壁爐谷的領主,你知道嗎?當時我們的小泰蘭幾乎已經把劍拔出來了,這孩子和你年輕時一樣,偏激好斗。”
“烏瑟爾家的那個小子……叫什么來著,他穿著壁爐谷衛兵的衣服指著巴瑟拉斯的鼻子問:壁爐谷被那些不死生物團團圍住的時候,泰蘭·弗丁一步都沒離開瑪登霍爾德堡,您這位揭發前任領主叛國罪的‘大功臣’當時在哪呢?”
她發出一串輕笑,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那個小家伙居然說是你讓他來的,我做了十幾年的領主夫人,我的丈夫從不會做這些,他在表達感情的時候,笨拙得像是后山的銀背猩猩。”
“回來吧……提里奧,”卡蘭德拉喋喋不休,就像一個農忙時的晚上和丈夫絮叨著瑣事的尋常婦人。
“我很擔心伊森利恩的狀態……這幾年,泰蘭連對我這個母親都越來越少的露出笑容了……”
一縷陰霾浮上了她的面容:“我覺得我大概陪不了他多久了,親愛的,我們的孩子需要他的父親。”
一滴略顯渾濁的液體穿過了百合花的花蕾,無聲無息,弗丁的手指劃過自己的墓志銘,有意無意地繞開了“丈夫”這個單詞,又在“父親”旁徘徊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