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線,延綿不斷,匯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方寶良扯掉身上的蓑衣和斗笠,將自己整個人沐浴在雨水中。
得到方躍的承認,壓在他心底的那塊石頭總算是落地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理智上講,他是不該跑去見方躍的,甚至還該遠遠地躲開。
只是突逢巨變,方寶良的內心極度惶恐不安。
不是誰都能接受自己變成怪物的。
尤其是在海底碰到的那個使他死而復生的恐怖怪物,方寶良心底沒有感激,只有無盡的恐懼。
這種恐懼,甚至超越了死亡本身。
他跑去找方躍要練武,某種意義上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
當方躍叫破他的身份,他就后悔恐慌到了極點,瞬間想到了死在方躍手中的狗妖。
好在結果不壞,方躍承認了他的存在,沒有將他如同狗妖一般對待。
這對方寶良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因為對一個人來說,如果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義,很容易發瘋。
方躍在他眼中,是個有見識有能力的人物,得到他的承認,讓方寶良去了一塊心病,哪怕是作為一個怪物活著。
便如民間的一些傳說中,山里的山精野怪,修行有成,想要化形成人,就會跑下山。
碰到的第一個人,妖物就會問他:“你瞧我像不像個人?”
如果回答“像人”,那么妖物便能化形成功,順利化成人形。
而若回答“不像”,那妖物就會化形失敗,變得怪模怪樣,丑陋不堪,道行大損。
當然,這些不過鄉野雜談,當不得真,但道理上是相似的。
“名分”這個東西,看似無用,但對于人,以及想化成人的,有著重要的意義,它代表著一個“人”在社會中的存在。
雨水淋在他的身上,將他渾身淋透,方寶良卻覺暢快。
自從從海底重新爬出來后,對于水,他有了莫名的依賴感。
……
方寶辰感覺有點不自在。
外面下著雨,他坐在屋中溫書,屋內的正對屋檐方向的窗戶打開著。
他的嫂子陳香玉正坐在屋檐下,一動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邊看。
當然,陳香玉看得是院子里下著的細雨,只是剛好方向對著這邊。
讓方寶辰不自在的是,她已經盯著細雨看了很久了,而且眼神很奇怪,直勾勾的,卻又似沒有焦距。
再加上她的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得可怕,在雨天略微暗沉的天色下,詭異得如同一具坐著的山村女尸。
方寶辰放下書本,決定出去問問她是怎么回事,因為從早上到現在,陳香玉就這樣坐在那里已經快一個時辰了。
他的父母出海了,對于老漁民來說,雖然下著細雨,但這點風浪算不得什么。
哥哥方寶良一大早也出門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家里又只剩下他和嫂子兩個人。
雖然嫂子并不待見他這個小叔子,但方寶辰覺得自己作為家里的男人,遇事該擔起責任,哪怕他還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