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羅飛羽的話,裴綸已經處于爆發的邊緣,怒火在他胸中積蓄,時刻可以噴發出來。可是這一下子,猶如被羅飛羽兜頭潑了一盆冰水,把他的怒火給澆得透熄。
凈海師父說的是真話。的確是把北齋的字畫交給了沈煉。
沈煉也說的是真話。他的確交不出北齋的字畫。
因為他把北齋的字畫給燒了!
燒了!
裴綸胸中的怒火,又從灰燼中復燃起來。
這完全就是鬼話連篇!
只要到沈煉的家里去搜查,就能證實這個話!
可是轉瞬間,裴綸心里就有個理智的聲音告訴他,想要去沈煉的家里搜查,可沒那么容易!
沈煉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試百戶!哪怕只是個從六品的小官,可還是百戶。在沒有充足理由的情況下,即使他是南鎮撫司衙門的總旗,也沒法得到千戶大人的同意,讓他去搜查一個錦衣衛北鎮撫司試百戶的家!
裴綸就這么瞪著羅飛羽,心中閃過各種念頭,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往后一收,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說道:“燒了!”
“是的!燒了!”羅飛羽答道,聲音里很是理所當然,“裴大人,你也曾在北鎮撫司衙門當過差,自然清楚得很,身為錦衣衛,每天都是跟殺人打交道,時間一長,自然就有些睡得不那么安穩。每個人都有自己舒緩一下的法子,就比如殷澄總旗,就喜歡喝酒,流連于教坊司。沈大人,就是喜歡畫兒,他的無常簿上,也都是他畫的血案現場,這是他的獨門秘籍,他人學不來。”
裴綸沉吟了一下,微微點頭,示意羅飛羽說的并不是虛言。
“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沈大人喜歡北齋的畫,尤其是喜歡北齋畫的蟈蟈。”
“可是也就僅此而已!北齋的畫上,夾帶著一些東林逆黨的詩文,他甚為不喜,所以才把北齋的畫兒付之一炬。”
裴綸默然,他不得不承認,羅飛羽所說的,的確是有些道理。唯一的證實之法,就是去抄沈煉的家。可是這一條路,暫時走不通。
羅飛羽接著說道:“沈大人甚為敬仰凈海大師,可裴大人因為北齋的這個案子,以凈海大師交給沈大人北齋的字畫為理由,把他抓進詔獄,這可不就是要逼死沈大人么?如此看來,裴大人在查辦凌云凱的案子上,是已經在心里認定沈大人和在下為兇犯了,對吧。”
裴綸嗤的一聲笑,說道:“羅總旗,在下可萬萬沒想到,羅總旗的這張嘴,可是比你的繡春刀還要鋒利啊!”
“裴大人謬贊了!”羅飛羽正色答道,“在下這張嘴,可沒法像凌總旗和裴大人這么厲害啊,能僅憑幾句話,就逼死同僚。”
裴綸神色慍怒,但他忍住了,點點頭說道:“好吧!北齋的字畫,就到此為止。”
“那凈海大師呢?”羅飛羽問道,“凈海大師乃不問世俗之事的空門雅士,裴大人如此毀人清修,實為不妥!”
哼!
裴綸冷哼一聲,冷冷地說道:“凈海師父的事,我自會料理妥當。凌云凱這個案子,裴某倒也有些不解,正想向兩位討教一二。”
羅飛羽做了個請的姿勢。
“兩位所述,五名兇徒在北齋的住所里,襲擊凌云凱三人,在兩位趕進去時,殺了凌云凱和凌雨,留下兩具尸首,凌風不知去向。這五名兇徒,可是與北齋一伙兒的?”
羅飛羽搖頭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裴綸眉頭一皺,冷笑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