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進柳府一遭,的確是君臣之儀,謝梓材裝作不經意問起柳仁的下落,柳夫人看了看柳微之,對方卻只喝了一口茶。
倒是柳微之的大妹柳徽應承下來,說父親來信,這兩日便會到達京城。
就在柳夫人準備晚膳之時,一個小廝慌張又顯得興奮小跑了進來。
“老爺到了!”
這話一出堂上的人包括謝梓材在內俱是一驚。
迎皇太女進來已是耗費了不少心思,家主偏偏這時候也來了,就算是柳夫人也不免慌亂了一陣,柳徽倒是個善主事的,立刻接下了后廚的活兒,柳夫人才得空去迎柳仁。
“殿下請坐。”謝梓材聞聲也想去門口迎,柳微之仍舊攔下了她。
柳仁與謝梓材所想倒是偏差極大,她小時候也見過柳仁,那時候柳仁看著是個極為強健的人。
十年的功夫,只見來者胡須花白,身形瘦弱,一雙眼睛不似從前溫和堅毅,反倒如鷹一般,健步如飛,雙頰微陷。
他一進來瞧見了謝梓材,柳夫人此前已經交代過他,他便也不驚慌,行了禮,謝梓材照常伸手去扶他。
不過柳仁并不顯得受寵若驚,甚至沒借謝梓材的力,仍舊是自己站了起來。
“老朽突來,未能參加喜典,此刻又沖撞了二位殿下,實在是無禮至極。”柳仁聲如洪鐘,顯出古板樣子。這話雖如此說,卻沒有個謙卑樣子。
“沒事的,”謝梓材天真笑著,拉著柳微之的手,對方也是一愣,而后笑道,“父親來了。”
柳仁的眼睛在謝梓材的臉上停留了一陣,那眼神倒不似起初鋒利,而后他呼出一口氣又將眼神轉至柳微之身上。
“晚膳還得要半個時辰,不如家主先去換身衣裳。最近賀家的二姑娘給咱們送來一株她親培的梅樹,我瞧著倒好,不如請太女殿下隨妾身去瞧瞧。”柳夫人適時道,她瞧柳仁的意思,似乎有話要與柳微之商議。
只要柳仁回來了,也不急于這一時,謝梓材便跟著柳夫人去了后院。
奉壹見了家主臉色,立刻走到柳微之身后,今兒個一天總算把自己的位置給搶了回來。
進了房間,柳仁讓侍奉的人都下去,自己從箱子里翻出了衣裳換著。
“父親怎么來得這么急。”柳微之坐在一旁看著問道。
“本來也是后日就到的,不過昨晚遇到了你元伯伯,他也是巡視工程歸來,聽了個消息,是關于你三叔的,便覺得還是快些進京要緊。”柳仁的雙手顯出枯木一般的樣子,柳微之抿著唇并不說話。
“你三叔,只怕是想傭兵不入。”
這話一下子砸在柳微之心頭,他一下子抬起眼,瞧柳仁疲憊的樣子,只怕是連夜趕路而來。
“還是為了落馬谷的事?”柳微之問著,得到了柳仁的頷首。
“你三叔脾氣倔,六年前他未能做成的事情,是不會放手的。但柳家萬不能被拖入其中。”
“可三叔未必能聽我們勸告。”柳微之深知他那位叔叔的脾性。
柳仁嘆了口氣,將腰帶系上,柳微之一見便發現父親比去年又瘦削了不少。
“你元伯伯的侄子便在你三叔軍中,這消息還未能傳開。他也是著急才趕了兩夜的路來驛站堵我,想讓我抓緊想些法子出來。若是高家和傅家得知了,指不定鬧出多少亂子來。”
柳微之沉默了一陣:“昭南王欲與三叔結親的事情父親已然知曉。”
柳仁看了自己兒子一眼,柳微之出事之后他也是第一次見他,即使如他一般沉浮數十載,見自己親子一年間如此變化,也難免心頭泛酸。
總算是點了頭,柳微之接著道:“若是三叔做出這般舉動,結親一事必然會讓皇上更加忌憚,只怕不成。或許,昭南王尚可一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