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好奇,你這樣的人不愿意跟官家有半分牽扯,偏偏跟一個殿下如此親近,甚至屢次犯險,又究竟是為何?”
“我欠他的,恩情還清了,也就結束了。”琳瑯笑了笑,而后推著他去安頓別的客人。
結束?
琳瑯慘笑著,她生得一副中原長相,可若是仔細看起來卻有一股高鼻深目的胡人氣息,眉眼里眺望著北方,那一抹思念從眼底溜走,再沒有痕跡。
自從謝梓棠敗落之后,許多跟在傅家身后的人也都不再與高家為善,這兩日傅集遠一直稱病不上朝,傅家提拔過的門生故吏多是沉默不語,偶爾也有幾個想要舍棄傅家去攀附高家的,傅集遠也不甚在意。
直到柳微之前來拜訪的時候他都覺得悵然若失。
“朝堂之上陛下問起尚書近況,怕您狀況不好特地叫我來拜訪您。”柳微之沒想到皇帝會把這件事交給他,大抵也是因為謝梓材與傅集遠一湊在一塊恐怕是要翻天覆地的,這兩個人能說得了什么寬心的話。
找個身份貴重又與傅集遠不那么仇視的人,自然他最合適。
“臣謝過陛下恩德,你父親近來還好嗎?”傅集遠問。
“一切安好,只是父親也是日漸年老,身上總有許多不痛快,他執意還是不肯待在京中,恐過一兩個月又要走了。”
傅集遠搖著頭苦笑:“我年長你父親兩歲,那時候我在外游學,路過江北,聽到酒樓中有人高聲吟誦當時聲名遠播的一篇策論,而后說論起指正時弊,道那是一卷雄文,又嘆那人解決之道寫得虛無縹緲。”
柳微之也笑:“小時候父親也與我說過此事,那篇策論便是您寫的。”
半老的人露出慚愧神情,當時的他氣不過便上了樓,見到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在那兒狂縱飲酒,議論起來滔滔不絕,便上前去與人爭一個高低。
一番論戰,倒不說二人誰勝誰負,他心中也震撼此人學識,知道是柳氏子孫后,二人也曾在江北暢飲一月,稱兄道弟,而后相約京城,做亂世之臣。
他們也曾勠力同心,一同除掉了宦官之亂,但也是他為了攀附權貴選擇了高家,二人后來便漸行漸遠,這些年連一封書信也沒有了。
“或許這些話說起來也晚了,當初我選擇去幫扶高放安的時候,你父親苦勸了我一日。”
這話說得婉轉,依照柳仁的脾氣,恐怕是臭罵了他一晚上才對,柳微之并不戳穿,想來當時柳仁如此態度,傅集遠更不能聽他的。
“其實這些年我也懊悔過,但早已沒有機會抽身,此回鬧出這樣的事,或許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再幫扶高放安,但我竟然覺得,似乎我別無選擇。”他笑得悵然
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與高放安牽扯到了一起,根本切割不開,縱然高放安對謝梓棠下手,他若是想保住傅家一時的繁盛,就不能徹底與他分道揚鑣。
“現在想來,當初我真該讓你父親打我一頓,說不定能清醒一些。”
說這些話也不過是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對這輩子的過錯毫無彌補機會的遺憾。
其實傅集遠這話也就是在告訴柳微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就此成為東宮憑借。
但他確實沒有這心思,他拿出懷中的信物,他此番來時柳仁特意交代的。
“這是家父叫我交給您的。”
不過是一塊黑色鵝卵石,柳微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名堂,倒是傅集遠看了一臉動容。
“陛下還盼著尚書早日回朝理事呢,還望尚書多加珍重。”他拜下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