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板子對郭綰來說著實是重了些,她在床上又躺了足足半月才能勉強下地。若不是二嬸嬸心善,送來些許救命的藥物,她可能真的就香消玉殞了。
但是這半個月,郭綰是打心眼兒里高興,她自己也不記得有多久沒這樣高興過了。在那一世的記憶里,百靈和青鳶是她在世上最親近的人。現在她可以與百靈和青鳶窩在這方小小的院子里,雖然缺吃少穿,但是她覺得心中清凈自在,不必每日勾心斗角,算計人心。
可是,她作為一個在高門里不受待見的女兒,安穩的日子又能有幾天呢。
這日醒來,郭綰便聽見院子里吵吵鬧鬧的。
她起身出了屋門,就看見嫡母章彩蘭貼身的田媽媽頤指氣使的站在院中,而她自己院里的錢媽媽正大聲呵斥著丫鬟們。幾個粗使丫鬟跪了一地,百靈和青鳶站在一邊,臉上都紅紅的,分明都挨了打。
看見郭綰出來了,田媽媽剜了她一眼,說道,“大小姐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你可是大房嫡長女,就該好好學些規矩,睡到天大亮了才起身,像什么樣子?如今已經大半個月沒有去夫人房里請安了,難不成挨了頓打就心生怨懟,不敬嫡母了嗎?!”
嫡長女?郭綰的母親生她時難產而亡,之后她父親郭貴便娶了填房章彩蘭,這滿院子都知道,只有章彩蘭生的二小姐郭嬿兒才是嫡女,她郭綰自出生以來,日子過的還不如庶出的三小姐郭菱兒。
“田媽媽說的哪里話,我不過是大病初愈,剛剛才能下床,等身體大好了就會去向母親請安的。”
田媽媽看著郭綰,覺得她似乎和前幾日不大一樣了,她一直是那副唯唯諾諾,又蠢又笨的樣子,語氣重一些都能嚇的她發抖。今日居然能平平靜靜的答她的話,絲毫看不出怯懦,難不成是她身邊的丫鬟教唆了她什么?
田媽媽使了個眼色給錢媽媽,錢媽媽便會了意,拿起藤條便要打青鳶。
“死丫頭,是不是你教唆的小姐不敬嫡母?平日就見你在小姐耳旁嘀嘀咕咕的,看我今天不抽爛你的皮!”
郭綰皺了皺眉,嫁人之后,她對小時候的記憶便不甚清晰了,或許是一種潛在的自我保護,在這宅院里,她所有的回憶都是恐懼的,痛苦的,所以她下意識的選擇了忘卻,甚至她還在騙自己,章彩蘭對她的那些欺辱只是為了教導,郭嬿兒對她非打即罵只是姐妹間的玩笑。她太孤獨了,甚至渴望從這些人的身上汲取哪怕一點點親情。
如今這惡奴欺主的一幕,卻將她腦海里那些封存的回憶全部勾了出來,她就是在這些牛鬼蛇神的環繞下長大的,從前她居然將希望寄托于他們身上,無異于飲鴆止渴。如今重活一世,她想要為自己爭些公道。
“住手!”
郭綰大喝一聲,把錢媽媽嚇了一跳,她狐疑的看了一樣郭綰,心道小姐今日莫不是鬼上身了,還敢這樣大聲與她說話,她之前在這院子里可是說一不二的。
“田媽媽”,郭綰笑盈盈的看向田媽媽,“我既說了是身體尚未痊愈,待到大好時就會去請安,田媽媽為何不去回話呢?是要我拿著血衣血褲出來給田媽媽驗一驗嗎?”
“啊?”田媽媽沒想到郭綰突然發問,一時語塞,“大小姐這說的叫什么話!只是夫人多日不見大小姐了,找你過去敘敘話罷了。”
“那請田媽媽去回了母親吧,女兒實在無法走動,謝謝母親一番心意了,母親也不想女兒走到半路疼暈過去,讓母親平白落個苛待原配子女的名聲吧。”
田媽媽啞然,她只當和往常一樣,來這里把大小姐拎到夫人院子里做做粗活,今日卻沒想到碰了個釘子。夫人這幾日忙著準備下月的府宴,院子里事情多,她才想著帶大小姐去做做苦力,如今夫人院里一堆事情等著她做,她沒那么多時間在這里糾纏,只好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回夫人院子了。反正這里有錢媽媽在,她定然會好好教訓一下這院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