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賢侄迷途知返,知道發奮讀書,這是大好事。且思善兄在書信里提到,你天資聰慧,能過目不忘。想必來年定能高中進士,以慰慕賢公和思善兄之愿,光耀門庭。”
“范世叔過獎了。小侄雖然讀了些書,但是世事不通,實務不明,家父才托好友,將我以孝廉發到地方效用,先歷練兩三年,再回京科考。”
“思善兄良苦用心,我等也是知道的。這關中雖然貧瘠苦寒了些,但十數年未經戰事,還算太平。好好轉歷幾處,這見識就出來了。再進京考個進士,自能飛黃騰達,平步青云。”
“多謝范世叔和諸位叔伯的提攜,大恩大德惟珍銘記在心。”高個男子起身拱手深鞠一躬道,慌得范參軍連連擺手,“使不得!”
“世叔,此次侄兒來西京待選,還請世叔指點一二。”重新落座后,高個男子轉到正題。
“這是應該的。只是這次選任,有些麻煩。”范參軍撫須沉吟道。
“世叔,其中有些變故嗎?”高個男子不動聲色地問道。
“原本商州洛南縣缺個縣尉,我想讓賢侄去那里任職一兩年,再找機會運作到關中某州衙去。但是前些日子李節帥下了鈞令,但凡指到西京選任的官吏,先去延州拜會曾防御使,他選過之后再指派差遣。”
高個男子有些不明白,遲疑地問道:“小侄在洛陽聽聞,李節帥與曾防御使出鎮關中,一半是為了招討暗通契丹的定難軍,難道此事進行得不順利?”
“不順利。曾防御使在延州屯兵三月,每日只是叫部屬練兵,自己卻到處閑逛。不是在荒野打獵,就是去鄉縣游玩。這邊卻發文書來要兵要人要糧。李節帥極是信任他,就下了這道鈞令,人先緊著延州用。”
看到高個男子在那里默不作聲,范參軍以為他心中煩悶,長嘆了一口氣道:“既然賢侄被指到關中西京,就不好再退回去了。只是而今西京,李節帥便宜行事,權柄盡在其手。賢侄只能先去一趟延州,看看再說吧。”
“惟珍聽憑世叔安排。”高個男子覺得無所謂,去延州就去延州,如果能留下參入到招討定難軍兵事中,他反倒更樂意。
“賢侄不要著急,聽我再說幾句。”范參軍擺擺手道,“你知道延州防御使曾郎君嗎?”
“小侄在洛陽聽說過他的事跡,是位少年英雄。且父子皆愿為國靖邊,一門忠烈。”
“我曾在幽州城做過從事,與曾郎君的父親德威公共事過。此人極有膽略,善騎射,驍勇無比。光化六年從軍南征宣武(朱溫)魏博(羅紹威)聯軍,在漳水畔連斬六將七虞侯。追至冀州城,德威公披堅持銳,第一個攀上城堡,奪旗斬將十六人,活捉魏博鎮悍將羅獨眼,一時威震河北。”
“只是劉仁恭屠了貝州城,德威公大怒,在中帳與劉仁恭對質,幾將被斬。幸得眾人作保,這才撿得一命,斥回幽州城。后來被遠貶平州,又大敗契丹軍。過幾年,我離開了幽州,聽聞他在燕山結營自保。河北諸人,沒有不對其豎大拇指的。”
提起曾德威的英雄事跡,范參軍不由臉色潮紅,想來心中激奮難平。
“可惜德威公命運多舛,燕山營被符尚書令擊破,最后只能落草太行山。真是可惜可嘆。幸好虎父無犬子,曾郎君驍勇不輸德威公,用性命博得功名,換來了招安。只是這中原朝堂,難有德威公容身之地,他只得自請出鎮天德軍,恢復豐勝兩州。”
“世叔,這個小侄知道。在洛陽時,聽到天德軍有急報,說德威公率兩萬眾,安然抵達豐州,已在故城安扎,正修葺城池,屯田營生。”高個男子說道。
“大家都知道,那是一處險境死地,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范參軍搖搖頭道。
高個男子不做聲了。
誰都知道,豐州城和天德軍就是前幾年被契丹騎兵摧毀的。既然能滅一次,也能滅兩次三次,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德威公仁義忠武無雙,但曾郎君少年得志,脾性有些怪異,說好了只是桀驁不順,往壞里說,卻是暴戾恣睢,剛戾自用。賢侄一定要當心,千萬不可激怒他。”
“謝過世叔!小侄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