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候站直身體跟著杜大在一張胡凳上坐下,杜大說話的時候他悄悄打量著這位大娘子。
看著二十多歲的年紀,身形豐腴,至于五官嘛很符合古典文言小說中女主角面如滿月的經典描述,但再一細看,其眉眼間卻又透出些藏都藏不住的倔強英氣。
柳輕候正自打量時,大娘一雙不算小的眼睛猛然一輪,“你這和尚年紀不大,心思不小,想看我就大大方方的看,賊眉鼠眼的作甚?”
旁邊站著的九娘“咯”的脆笑出聲,一千三百年前的調戲來的如此猝不及防,居然讓柳輕候難得的紅了紅臉,耳邊就聽大娘繼續說道:“既然杜大薦你來做簫師,那就吹一曲聽聽吧”
無花會吹簫,柳輕候昨晚就試過,能吹,但水平到底怎么樣他也沒那個能力鑒賞出來。
在柳輕候看來也真是巧,所有的中國古典樂器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洞簫,這里邊兒沒啥道理好講,就是喜歡,聽著心里舒坦。他喜歡洞簫圓潤輕柔、深邃蒼茫的音色,喜歡其清幽乃至別人聽來有些凄婉的發音,這是一款最能引發他共鳴的古典樂器。
后世無數個失眠的夜晚都是一首首洞簫名曲陪他度過的,甚至不止一次的聽著聽著就在不知覺間淚流滿臉。他覺得自己與這種古典樂器之間是有宿緣的,只是沒想到這份宿緣竟然應在穿越上。
后世里經歷多了找工作面試的場景,柳輕候也沒啥扭捏不好意思的,取過無花那一管非常普通的尺八,沉吟片刻后引管吹奏。
蕭音悠悠,圓潤輕柔,曲調雖是嫻靜,并無太多曲折,但蕭音中透出的怡然自得,輕松愉悅卻是清晰可感,頗為動人。
蕭音響起未久,大娘已是皺起眉頭,但聽著聽著緊皺的眉頭開始松弛,繼而顯露出了疑惑。
一曲終了,大娘扭頭看了看九娘,九娘分明是明白她的意思,細密的牙齒輕咬下唇搖了搖頭。
大娘扭頭過來看向柳輕候,“你這蕭技實在是乏善可陳,一般的很。倒是這蕭曲別致新穎,怎么,你還會制曲?”
柳輕候有些失望,搖搖頭道:“此曲名為《良宵》出于劉天華先生之手,”
“劉天華?”大娘與九娘聞言沉思了好一會兒,卻都一無所得,“此人何方人氏?現在何處?”
這問題柳輕候要是能回答那就活見鬼了,劉天華是近代著名作曲家,等他出生還得一千一百多年,這該怎么介紹?
“我與劉先生只是終南山中偶然相逢,那天他興致不錯,見我吹簫遂就授了幾首自制的曲子,教授完畢便即飄然而去。先生何方人氏,現在何處實是不知”
“這倒是可惜了。你說他教了你自制的曲子,有幾首?”
柳輕候聞問沉吟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是明擺著的,這次面試他的蕭藝實在難入大娘法眼,唯一能引起對方興趣的就是蕭曲。這份工作成不成,能不能留在長安也就全在這所謂的劉天華自制蕭曲上了。
“我與劉天華先生只短聚了一日,勉強記下了十余曲”
“十多曲?要是這十多曲都如《良宵》那也夠你受用些日子了。行了,留下吧,不過你須將這些曲子也都留下,如何?”
柳輕候楞了一下后隨即反應過來,大娘的意思是要他教這些曲子。這也沒什么好敝帚自珍的,而且除非不用否則藏也藏不住,當即痛快答應。
他這一答應,工作面試結束,從此刻起在長安城里總算是有個落腳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