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恍然大悟過后,與有榮焉的平康坊中一評判湊趣道:“參軍大人或有不知,這老叟可不是一般人,他乃國朝初年古琴國手趙耶利的再傳弟子”
張若虛進士及第后曾任兗州兵曹參軍,所以有參軍大人之稱,聽到那評判的紹介后臉上動容,“你說的可是貞觀朝千里負琴進京,一曲名動天下的趙耶利?”
“不是他還有誰敢稱古琴國手?當年太宗陛下都贊譽有加,特旨召見賞賜過的”
“難怪,難怪”張若虛口中輕嘆,身體也隨之端穩而坐,就連臉上表情也為之鄭重不少。
評判們議論的同時,問答繼續進行,九娘聽完,揚起絕美的小臉,大眼睛中盡是茫然,“樂之六德,淵深海博,渺遠難及,小女拜請先生賜教器樂之道”
白發樂師聞問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膝上斑駁古琴,古琴若有精靈,隨其輕撫錚然輕鳴,“丫頭你記好了,器樂之道千變萬化,但萬變歸宗,奏樂重心不重手,演曲在情不在技”
張若虛眉頭一挑,雙手相合擊節而贊,“好一個重心不重手,在情不在技,今日炫技者多矣,能明道者唯此一宗”
宮中教坊司出來的兩評判頷首以應,平康坊兩評判則是五味雜陳,只將目光看向九娘。
九娘臉上依舊是初學者的茫然,顯然白發樂師的話對她而言太過于高深,遂再度拜倒,稚聲道:“請先生明示”
“千言過耳不如一曲經心,也罷,且看我為你演曲”
九娘作歡喜雀躍狀,朗聲笑問,“敢問曲名?”
白發樂師深情的再度拂過斑駁古琴,口中淡淡然道:“曲名《春江花月夜》取意于張兵曹同名歌詩”
此言一出,舞臺上下滿座皆驚。觀摩區里無數人心中痛罵醉夢樓太不要臉的同時心中懊惱不已,入賊娘啊,這么好的拍馬招數我怎么就沒想到呢?蕭五娘子臉色發白,藏在大袖中的手攥的青筋暴凸,剛才那句“在情不在技”時她其實就自我感覺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與此同時,嘉賓區,尤其是文人名士們聚集的帳幕中不止一人“嗤”笑出聲。這可是《春江花月夜》啊,將這樣早已轟傳天下的經典名作改成樂曲豈是容易的,要容易不早就有人干了,還能等到現在?
這老樂師口氣是真大,卻不知現在口氣越大,待會兒丟人也就丟的越狠。
只是可惜他此前的表現了,哈,那高人形象多曠逸完美,還有那兩段話說的多漂亮啊,嘖嘖,可惜了!
臺上,五大評判聽到《春江花月夜》的曲名后不由自主的全身繃直,因動作太猛,上身甚至控制不住的有些前竄,臉上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的輕松愜意?
主評判張若虛也坐的愈發端肅,但若稍稍細看就能發現他臉上隱隱然的怒意,一代詩宗感覺被冒犯,被利用,乃至被褻瀆的怒意。
老樂師一個《春江花月夜》曲名引來臺上臺下各方反應不一,此事始作俑者的柳輕候卻在這時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