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場的大隊伍里許縣令有意拖后,王縉見狀也心領神會的放慢腳步,很快兩人就落在了最后。
“夏卿少兄,你紹介的這個人還真不簡單哪。他真不是關中柳氏的出身?”,許縣令說話間抬起下巴往柳輕候所在的方向點了點。
“此事我倒真還沒細問過”
作為柳輕候的介紹人,王縉對剛才門口接連發生的事情很滿意,但臉上卻是一派云淡風輕,“裴使君雖然在此次封禪中得了大彩頭,但畢竟是個外州刺史,你老兄可是京畿之地的百里候,不用太在意吧”
許縣令自矜的一笑,隨即擺了擺頭,“夏卿少兄你這是在誆我啊,你在秘書省為官,日日進出皇城還能不知道陛下屬意裴使君入主京兆府的事兒?”
“風聲是有了,但以某看來此事斷無可能”
“哦?”
“濟州不過一下州,京兆府又是什么地方?從一下州刺史一躍成為京兆府尹,這是升了幾品幾階?這樣的越次超擢三省必然是不肯的,就裴使君自己也未必愿意,太招人眼了嘛”
許縣令點點頭,“少兄見得明白。不過既然圣天子已有此意,裴使君又只是差著資序,那這京兆府他早晚還是要住進去的。有一任京兆府的資序,只要不出大的差錯,照例就能入六部為佐貳,此后便是宣麻拜相入政事堂亦可以預期了”
“宦海險惡,不到那一步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木秀于林未必就是好事,誰知道呢?”
許縣令笑笑,轉了個話題道:“那事兒有新消息了嗎?”
王縉稍稍一怔,隨即就明白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究竟指的是什么,這也是如今皇城中最受人關注之事了,“還僵著。此事復雜的很,稍后容我為明府仔細分說。明府,請”
而后,兩人加快腳步跟上了大隊。
裴耀卿由柳輕候陪著轉過一排垂柳,就見前方道路上空有近十道繩索高懸空中,長長的繩索上皆密密的懸掛著制作精巧的花燈,此刻從垂柳后轉過來猛一看到這片綿延極長、由低到高的煌煌燈火,剎那間讓人眼前猛然一亮。
行走其下,前方花燈在明亮皓月的輝映下恍若銀河當空,直讓走著的人隱隱有漫步天河的游仙之感。
裴耀卿走在燈光鋪出的道路上,饒有興致的四處打量,幾度微微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地方挺滿意。
燈光盡頭是一座軒敞如華堂般的建筑,只不過這建筑的形制很奇怪,它不是時人熟悉并習慣的方形,而是呈現出特別的橢圓形制。
看到這古古怪怪的樣子裴耀卿腳下頓了頓,柳輕候不等他開口發問先自解釋道:“這里就是小戲搬演的地方,之所以如此建造是為了更好的聚音傳音”
“唔!回聲壁?”
柳輕候正急轉大腦想著怎么用最簡潔并這時代的人能聽懂的話來解釋原理,裴耀卿這三字一出頓時讓他如釋重負,高高翹起了大拇指,“使君大人博聞廣識,實讓人佩服”
裴耀卿笑了笑,“看來這是你的主意了。既然是你的主意,那你這話究竟是在夸我還是在夸自己?”
咦,反應很快嘛,只不過你用這種方式聊天讓人沒法接啊。
小戲搬演大廳內的燈火比外面更加輝煌,尤其是大廳盡頭處戲臺上方的八盞牛油巨燈直將整個戲臺照的纖毫畢現,亮如白晝。
裴耀卿等人的進入不出意外引得大廳里一片慌亂。那二十八個穿著簇新官衣的新進士實在是太亮眼了,而他們齊聚于此又實在太震撼了,這讓此前到來的那些個各青樓東主、行首及他們所帶的下人們還怎么坐得住?
大家先后亂糟糟起身,自然就是一片亂糟糟的紛響。
新進士考中之后有一個專門的禮儀環節叫“釋褐”,意思就是脫下普通百姓的衣服換上天子御賜的官服,以此彰顯進士榮耀,給天下讀書人做個樣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