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演員又說又唱又跳的獨白中,既表明了其“李商隱”的身份,也完成了思凡的整套情節。而后她重又飄入帷幄。
這時舞臺上幻術場景一變,從天上回到人間,院落屋宇依稀就是醉夢樓模樣,這時云霧散去,幻術消失,臺下觀眾看到的就是舞臺上布設的一座陋屋場景。
屋內僅只一榻、一幾、一和尚、一木魚。
和尚年紀只在十五六左右,眉眼俊秀,只見他驀地扔了手中木魚,轉身來到窗前抬頭望月……
情節一點點鋪開,一個天上仙子,一個人間僧侶,一次夜夢中的相遇,最終幻術再起,飄渺仙子隱沒于云霧之中,留下的只有癡癡凝望的小和尚,以及在云霧中渺渺傳來的那一首相見時難別亦難的離歌。
這是一個傳奇哀怨的故事,又像一個就在眼前上演的幻夢。
最終活動的帷幄拉起遮蔽住整個舞臺,裴耀卿長出一口氣后前傾的身子靠回到椅背上,接過柳輕候遞過的茶盞大飲了一口后,長嘆聲道:“難為你們想的出來,不虛此行啊”
這時,旁邊的許縣令也正好放下盞茶,向這邊歪了歪身子感慨道:“使君大人說的是,下官剛才可是目不轉睛,美輪美奐,當真是美輪美奐”
裴耀卿點著頭看向了柳輕候,“適才舞臺上所演與你夜夢中的景象一樣嗎?”
柳輕候聞問一個頓時面做苦笑,“我夜夢的時候還真沒在意那李義山是男是女,事后想想其實倒還是男的更多些”
許縣令雙手搖的風車也似,“這個萬不能改,還是女的好些。你且想想若是曹子建的《洛神賦》中那餐風飲露、翩若驚鴻的洛神變成個男的,會是什么滋味?”
裴耀卿剛剛喝進嘴里的一口茶湯猛地噴了出來,王縉及在座聽到他這番話的新進士們莫不大笑出聲。
裴耀卿好容易才止住笑,看著許縣令道:“看老兄長著一張鐵面,不意竟如此善謔”
能把裴耀卿引得如此高興,許縣令真是黑臉生光,打蛇隨棍上的就貼了過去。
前邊議論的如此熱鬧,后邊,尤其是北里那些青樓東主們卻是連一點議論的興趣都沒有,太特么震撼了,但震撼之后呢?
趙東主知道花尋芳眼睛亮的可怕,她剛才看節目的時候,尤其是在看那個“李商隱”的時候就是如此。他也知道花尋芳亮的可怕的眼睛正在看著他,但除了最初那幾句“妖孽”的驚嘆外,他現在不想說任何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若是能夠的話,他現在最想做的其實是用刀把無花小和尚的腦袋劈開,然后好好看看他那腦袋里到底長著什么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他怎么就能想得到呢?
從花魁大賽第一場開始,實力很一般,甚至可以說是很弱的醉夢樓之所以能走到最后,能逼著他上門主動交易,靠的就是這個小和尚一次次的出奇制勝,他總是能夠以最新的東西抓住人的眼,撩撥人的心。
原以為花魁大賽第三場中的女扮男裝,披甲胄而長歌破樓蘭已是小和尚出奇的極致,沒想到這家伙的腦袋里根本就沒有最妖孽,只有更妖孽。他竟然整出了這么個讓人看完后除了驚嘆都不知道還能說什么的小戲。
慈恩寺、薦福寺,乃至青龍寺的小戲搬演我都看過啊。魚龍曼衍的幻術,剛剛節目中的歌、舞更是不陌生,但為什么我就想不到把它們組合到一起?
為什么想不到?
就是這個問題讓趙東主一點說話的興致都沒有。在以聲色娛人的這個行當里他一直都很自信,但自打小和尚無花在平康坊出現后這份自信就不斷受到打擊,今夜,此刻更是轟然破碎到開始自我懷疑的地步。
舞臺上的帷幄再次拉開,開場的依舊是魚龍曼衍,只不過這一場中魚龍曼衍的運用與效果比剛才那場來的更華麗。
魚龍曼衍之后小戲正式開始,剛才那場的主角是仙,這場的主角卻是一條蛇,一條修行千年化為人身,前往人間世報恩的美女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