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遲疑著說道:“牡丹確實是變色了,只是花色不純,我也說不好,師弟你最好自己回去看看”
“我也去”,蕭九娘子說完見柳輕候望過來,忙又解釋道:“以前每年大姐都帶我去看牡丹,漏春寺里的牡丹好不好,能不能賣上錢我一看就知道”
柳輕候聞言笑了,看著急于解釋的小丫頭笑的很和煦,聲音也很溫暖,“那牡丹本就是咱們三人一起種下的,誰能不讓你看?”
坐了一會兒見天色不早,柳輕候念著無色難得來一趟,就想帶他去食肆吃點兒好的,新鮮的,奈何無色堅持不肯,只說要嘗嘗師弟天天吃的醉夢樓飯菜是個什么味道。
蕭九娘子抿著嘴去了,再回來時帶著兩個大大的食盒,雖都是素菜卻也鋪的滿一個席面兒。
無色從早晨坐上牛車后直到現在就沒吃過東西,這時也沒客氣,吃的是稀里嘩啦,就這也沒忘了邊吃邊贊,直到整個人撐的坐著都艱難時才總算收了風卷殘云的神通,就這看著人收拾剩菜時還一臉的戀戀不舍。
柳輕候是徹底服他了,服的要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話分明說的就是無色。
無色吃得太撐也就沒法兒睡的太早,三人就在院中的桂花樹下坐著閑話。聽無色說寺廟中種牡丹、喂馬、開荒等林林總總的瑣事,從小在城中長大的蕭九娘子聽的是津津有味,不時插話問上幾個聽來很傻的問題,引得無色一陣兒發笑。
柳輕候沒怎么說話,只是靜靜聽著他們的說與問,聽著他們的笑聲。不時抬頭看看天上的夜空,時值月末,殘月如鉤,卻襯的漫天星斗愈發璀璨,夜空澄澈的仿佛觸手就能抓住星星,偶有調皮的夜風翻過院墻吹在臉上、手上,帶起衣袂飄飄灑灑。
因為無色的到來,小院兒有了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
后來,隨著常建的歸來桂花樹下的閑話又持續了不短時間。由無色說到漏春寺,說到漏春乃柳之別稱,柳輕候因就想起戲場開業時藍田許縣令對于他姓氏的疑問,趁便就問了常建。
常建對此倒還真是清楚,“門閥姓氏之貴當數魏晉六朝,彼時有‘四姓’之說,今天我朝之望族亦都不脫此四姓范圍。
西晉滅亡,典午南渡,江北望族紛紛南遷,這就有了四姓中的‘僑姓’,以王、謝、袁、蕭為大;四姓中的第二姓是與僑姓相對的東南之‘吳姓’,以顧、陸、朱、張為大。
第三姓是‘郡姓’,郡姓又分兩支,一支乃山東郡姓,以崔、盧、李、鄭、王為大;另一支則是關中郡姓,以韋、裴、柳、杜首之。至于第四姓就是代北的‘虜姓’,以長孫、宇文、源、竇為尊。關中柳氏位居四姓,自是名門望族無疑”
柳輕候還是第一次聽聞這“四姓”的說法,不過并不妨礙他內心的震撼。常建所說的每一個姓氏指的其實就是某一個特定地方的家族,而這些家族幾乎將唐朝,乃至前隋和魏晉南北朝的帝王將相,包括皇后都一網打盡了。
不過默查歷史,其實這些家族也在隨著時代盛衰起伏。譬如六朝東晉時最牛叉的僑姓以及吳姓現在已然衰落;郡姓中的山東郡姓雖然依舊保有清貴之名,政治實力其實也已大衰,遠遠比不得宋齊梁陳時候了。
四姓發展至唐以來,真正在政治上呼風喚雨的是關中郡姓及代北虜姓,韋、裴、柳、杜、長孫、宇文、源、竇,單論這幾家出的皇后及宰相,一個人的手指頭加上腳趾頭都不夠數。
單以當朝而論,政事堂次輔源乾曜及一手主導括戶的御史中丞宇文融就是顯例。
柳輕候穿越來唐之前正提倡家風,一時之間家譜尋根等也都成了熱潮,勾起許多人往歷史中尋找家族淵源的興趣。
當時他也趕了把熱潮,看過家族中幾位老人保存的泛黃家譜,并從那豎排繁體泛黃的譜頁中明確看到過起于關中舊族的記錄,只不過當時看了也就看了,沒什么感覺。現今想想,此時常建口中所說的關中柳氏竟是自己的正牌子祖宗家族。